mob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如果有话想讲到时候当面说也好,就没有再打回去。之后的生活如惯常那样平淡无奇地行进了下去。
他在初三之后的人生轨迹普通得要命。虽然有些吃力但好在最终也还是如愿成功升学,在新学校里也结识了许多新伙伴,交朋友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早上刷牙洗脸吃过早饭去上学,努力听每一节能懂或者不太擅长的课。课后的活动惯例是锻炼身体,偶尔也会和朋友去玩。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像个正常而又普通的高中生那样——mob对年龄的界限感不甚明确,直到锻炼的肌肉开始初现轮廓,他才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身高开始增长,喉结逐渐明显,声音变得有些许低沉,也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开始遗精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手冲。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和那个所谓的“师匠”分开以后。
mob对灵幻新隆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实感了。一开始心里的确有愤怒和积怨,但后来流逝的时间如雪花般纷纷落下,早就已经将这些情绪连同他本人都一起掩埋得模糊不清。和那个人相处的时光就好像只是一场梦,一场怪异而结局并不愉快的梦。也像是梦那样,等到醒来以后就忘得差不多了。离开灵幻新隆究竟是好还是坏?mob想不出来,他从来不去想没有必要在意的事情。只记得弟弟在那之后时不时感慨似地说,不愧是尼桑。那么准确地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幸好尼桑及时抽身了,没有那家伙以后一定会更好的,尼桑,我好为你感到高兴。
对于这些话mob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他只觉得遵从自己内心做的决定就是好的。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重拾了那种在这个世界上立稳了脚跟的感觉,独自的而不是需要被谁帮助才能完成。“师匠”好像真真正正只是作为一件回忆存在而已了。mob将其束之高阁,他就变成了一件不怎么被翻开落满灰尘的回忆。
再次见到那个人纯粹是意料之外。mob看着那一幕,只觉得心里已经泛不起什么了。他平静地看着对方,就像看街边的电线杆或者头顶的天空一样,那家伙不是什么“师匠”,而只是个名叫灵幻新隆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普通人。
mob静静地在心里给名为“师匠”的回忆画上了最后一道休止符,然后离开。同时下意识似的最后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关于灵幻新隆的欺诈、灵幻新隆的为人、灵幻新隆的相谈所、灵幻新隆吃东西时把嘴边弄得很脏的样子..........mob的内心毫无波澜,像看与自己完全无关的照片那样过了一遍这些画面,最后想到了自己送给灵幻的那条领带。
那是一条橘色的领带,虽说只是中档货,价格却也不算太便宜,mob用那可怜的300日元时薪积攒了许久才买下来。
买下的那天恰巧隔天就是师匠的生日。mob有点紧张地走进店里跟店员说要那条领带,顺便不好意思地拜托店员小姐帮他塞进礼物盒里打包好,在等待的空隙间舒了一口气。mob心想太好了,幸好在师匠的生日前买到了这条领带,让他有充足的理由把这条领带送出去,让它出现在师匠的脖子上。
他早就注意到了灵幻那条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纯色粉领带,在历经无数次的洗涤后已经变得略微有些发白显旧,搭配着那个本来就不贵的西装显得更廉价了。虽然有跟师匠提过,但对方只是油嘴滑舌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还顺便说了一堆什么不该看重着装、心灵才是最重要的大道理。
然而mob却不这样想。他觉得只有亮晶晶的领带才配得上亮晶晶的师匠,如果没有亮晶晶,那至少也要是漂亮得体。否则就和自己心中那个值得尊重的师匠太不相衬了。
mob想起之前短暂养过的宠物,那是一条流浪的小狗。被捡到时身上脏兮兮的,脖子上有条肮脏而破旧的黑色皮项圈,给人感觉好像是天生就和它融为了一体。mob后来给它买了条崭新的、颜色鲜艳的新项圈,将其取而代之,套在那条小狗的脖子上显得非常好看。
mob也很高兴,因为他在去宠物店给新来的小家伙添置物品时,就觉得只有那样漂亮的项圈才配得上漂亮的小狗。这也是为什么当他无意间看见挂在橱窗里的橘色领带时,一下子就决定了要攒钱将它买下来。mob的想法非常非常纯粹而又简单,只是希望能将自己的东西装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既然这样,师匠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隔天他把那个打包好的礼物盒送给了师匠。当时是在临近黄昏的时候,相谈所已经准备闭门下班,坐在电脑前的师匠像猫那样伸了个懒腰,起身想前去拉下百叶窗帘。mob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像往常那样一脸平静。他在灵幻即将拉下窗帘时忽然开口:“师匠。”
灵幻说:“mob?怎么了吗?”
mob说:“师匠,今天是你的生日。”
灵幻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被mob提醒以后才刚刚知道这件事似的,露出笑容:“哦哦~对啊对啊,今天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怎么样,mob想给我送上生日祝福吗?很有意义哦~”
mob将放在茶几上的礼物盒捧了起来,这个礼物盒他今天一来相谈所就顺手放在了这里。此时mob捧着礼物盒走到了灵幻的面前,将手稍微往前伸伸递给对方:“师匠,祝你生日快乐。”
灵幻第一反应是有些不敢置信,他下意识有点犹豫地问道:“mo......mob,这个是给我的吗?”
mob嗯了一声,又继续说:“是的。这是我送给师匠的礼物,请您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灵幻新隆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湿润。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了,几乎是真的快忘了今天是生日。他确实看见了mob带进相谈所里的那个礼物盒,但他以为那是mob给同学或者朋友准备的礼物,从来没有想过那可能是给自己的。
灵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怪:“啊!!!谢谢你啊mob......还给我准备了礼物.....谢谢你.......我来看看这是什么。”
灵幻试图维持着身为师匠的体面,但说话明显有些语无伦次,手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感动而颤抖起来,有些笨拙地拆开了打着蝴蝶结的礼物盒。
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条橘色的领带。质感很明显和他的那条廉价货不同,布料挺括而透露出一股高级感,恰到好处的颜色像是揉进了窗外浓郁的黄昏。灵幻忍不住伸手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那条领带,感受着软薄的布质表面:“谢谢mob送给我的这个礼物,我好开心........这个颜色好漂亮,是mob特意选的吗,品味也很好。”
mob说:“是的。请师匠也试着穿穿看。”
灵幻原本很珍惜很爱护地摸着那条领带,大有要把这东西当成名贵的传家宝,从此锁进保险箱里小心翼翼呵护的姿态,连拿起来在它上面留下少许褶皱都有些不舍得,更别提用它。但既然mob都开口要求了,灵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加倍小心地拿起这条领带给自己打上。也许是因为过度激动,灵幻一时手忙脚乱的,再加上总想着不要太用力把领带给弄皱了,一时竟怎么也系不上去。
mob见状轻轻地说:“师匠,我来吧。”
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伸手使出超能力,让那橘色的领带漂浮到了自己手中。mob很自然地往前靠近灵幻,用手将领带绕在师匠的颈上缠绕交错,略显修长的手指将其挑起来打上工整的结,再往下一捋将领身在他胸前摆正放平。
灵幻就这样安静又顺从地由着mob做任何事,还主动往前俯身又微微弯腰,以方便身高还不够的mob能更方便地够到自己的颈部。除了mob收紧打结的时候稍微呛了一下,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
mob打得很认真,完成以后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师匠。师匠一副相当感动,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快哭了的样子,崭新的橘色领带挂在他胸前,衬着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装外套非常漂亮。mob于是也有些高兴:“师匠,这条领带好适合你,你以后就穿这个吧。”
mob记得那天灵幻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蹲下来抱住了mob,一开始碎碎念不成句地说了些谢谢你啊mob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之类的话,后来像是哽住了不再出声,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抱了很长一段时间。灵幻松开mob的时候,mob看见他眼边有被擦掉但还是很明显的泪痕,眼角泛着微红。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有片刻的失态,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站起来露出了那个标准的笑容伸手抚摸mob的头部。说哎呀mob真是长大了啊,准备生日礼物是很用心的行为,我收到了mob的礼物也觉得很高兴,不仅精挑细选的礼物很漂亮,也从其中感受到了mob的心意。不过对师匠我来说,只是能得到mob这份祝福的心意就已经足够让我满足了。mob送的领带我会一直好好珍藏的,因为真的很喜欢它。不过如果下次还想给我送生日礼物的话,只送上祝福也可以,只是那样师匠我也会很开心的.......
mob嗯地答应了一声。之后灵幻提议说为了庆祝生日不如去吃拉面好了,然后给mob点了加双倍肉和叉烧的拉面,给自己点了普通的拉面,还买了两瓶平时不会轻易买的橘子味弹珠汽水,两个人吃过之后才挥手告别。在这之后不久,mob又久违地收到了来自灵幻的额外津贴,数了一数发现这份奖金的数额比自己买领带花的钱还要多出来一些。灵幻大大咧咧地说这笔钱是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毕竟mob正在青春发育期,太亏着嘴了可不行啊。虽然mob对此倒没太在意就是了。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别的地方。
自从那天过后,mob每次见到灵幻时都会先习惯性地往他脖子上面看一眼,希望能看到一抹橘色,然而每次的结果都让他感到失望。占据着师匠颈部的依然是那条廉价而饱经风雨的粉色领带。
为什么呢?明明那条廉价的粉色布条和师匠并不相配,难道他自己没有察觉到吗?之后mob也曾开口发问,问说师匠为什么不穿那条自己送的。
灵幻先是说那条领带太贵重了老穿出来容易弄得破损,要是在除灵的时候被什么污物给溅到了无法洗去的话,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对不起.......进行这样的考量以后得出结论,果然还是在重要场合的才拿出来用比较好吧?mob说无所谓,不在乎领带会不会脏,反正都已经送给师匠了,就算是把它撕碎也可以。结果灵幻听完以后又开始打起了平时穿着什么不重要重点在做了什么实事之类的哈哈,最后就被这样糊弄过去了。
mob对此打心底感到不快。不仅是因为没能如自己所愿看见师匠的颈上出现该有的东西。他能感受到灵幻只是在遮掩和回避,在话语之间将自己巧妙地藏了起来,像一条泥鳅从细小的指缝里溜走,狡猾而又无声无息的。灵幻总是这样,活在巧言令色的谎言与遮盖里,他的真实在哪里?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真实?mob不明白,也探寻不了。探寻灵幻新隆的真实,就像用孔洞很大的渔网在水塘中间捞鱼。即使捞中了,那条滑溜溜的泥鳅依然会从不知道哪个缝隙里溜出去,即使他作为弟子有很多次下网的机会,即使渔网上的孔洞比起其他人来说要小很多,也依然一无所获。他俯视着这片水塘,看见里面那条泥鳅依然在自得地游动,但是没法用什么法子对付它。能做的最多只有蹲在旁边掰几块面包碎扔下去,或者让这小鱼在放松时自在地在身边游动,但当他真正站起来想要抓住时,它就躲藏或者挣脱得无影无踪了。
mob选择了静观其变,他不是会在对峙中先胆怯下来的那方,更何况那只是一条泥鳅。他平静地看着事态如何发展,并且把一颗种子埋在心底。但即使他是超能力者,而灵幻只是一条泥鳅,影山茂夫也会有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或者说是不会注意到的事。
就是在灵幻得到来自mob的生日礼物的那天,灵幻被系上领带时呛出来的那一下也是有原因的。mob在给他系领带时不知不觉用了非常大的力道,橘色的领带像绞索一样绕住他的脖颈又打结收紧,最后系紧固定的那一下子差点把灵幻给勒得断气。
什么时候mob的力气已经变得这么大了?完全没有使用超能力而只是光靠手劲就能变成这样。灵幻恍惚间觉得假如mob有那个意思,自己此时应该已经被他给活活勒死了。初次见面时有些怯懦地放在身侧的稚嫩小手,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双形状分明、带着青春期飞速发育气息的,青筋与指节都微微突起的男子手部。这双手现在若即若离地放在他颈部附近,没有亲自触碰到却让他体验了初次的近乎窒息。
灵幻很平静地,除了一开始出于无法控制生理反应而呛出来的那声以外,什么都没做。
他像是一切正常那样蹲下去,微微的哭腔掩盖住了被过分勒紧而无法正常说话的声音,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的哭腔是挤出来的,但很快又发现似乎不是,淹没在真实存在的颈部窒息与无穷无尽的、各种各样百感交集所带来的激动感伤与哽咽里,他几乎是真的要无法呼吸了。如同沉浸在粘稠沼泽里无法自拔。
然后,等恢复过来悄悄擦掉泪水起身时,他就又变回了那个灵幻师匠。一个滑稽不堪、欺世盗名的骗子,名不副实的欺诈师,但在弟子面前是值得尊重的师匠。他温柔而委婉地安慰mob,传达了建议的同时又顾及他的情绪,之后请他去吃了拉面,稳定地履行着作为师匠的职责。
在回到自己那个居住已久的廉租房,关上门以后,灵幻这时才感到浑身的疲惫涌上心头。他将脖子上的领带小心翼翼地解下来,惊讶地发现领带系着的位置——颈部的那圈皮肤上面,竟浮着一圈勒痕似的青紫淤青,中间点缀着血痕,很明显是那个领带勒出来的。他只顾忍受着去尽力做事,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灵幻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这圈淤伤,同时愣愣地看着被解下来放在不远处桌上的橘色领带。淤伤仍然在脖颈上隐隐作痛,散发着肿胀而缓钝的痛感,就好像那条领带从未被摘下来过一样,他仍然感到不可名状的窒息。但让他更为惊恐与痛苦的情绪还不止这些,并且很快紧随而上涌了过来。灵幻伸手触摸淤伤的动作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轻柔、和缓,甚至带着一丝爱意。他轻轻爱抚着脖子上这条mob送给他的、无形而有色的环状淤青,心中逐渐有些令他酥酥麻麻的东西浮出水面,不敢确定这是兴奋还是爱意,也许两者兼有。灵幻新隆绝望而又痛苦地发现自己又硬了,仅仅是这样下体就有了反应,还是在面对最心爱的弟子送给自己的珍贵礼物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