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海心脏砰砰直跳，惊魂未定：“……嗬呃……你、你不是说附近没其他机器人了吗……”
“呼。”冷慈打开仪器又看了看，发现一只银白色机器人正在废墟中逃窜，这只机器人手臂上套着一台设备，正是反干扰器。
冷慈仔细分辨，认了出来：“刚才开枪的那只机器人，好像没有受到影响。它的型号有最新的隐形系统，很难被寻常仪器检测到。”
宋星海瞧着被轰成碎片的机器人残躯，若有所思：“所以，他刚才不是要杀我。”
“而且……”冷慈连忙将宋星海拽起来，往方才那只机器人逃离的方向而去，“他毁掉刚才发信号的机器人，是想阻止他搬救兵。”
地面开始震动，像是古老的鼓面被未知力量敲击嗡鸣，冷慈将宋星海塞到一块巨大坍圮墙头后，轰鸣越来越大，整个地面像是两扇闸门左右打开，露出中央漆黑深邃的洞。
洞穴深处开始密密麻麻亮出眼灯，各种颜色都有。冷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都是些老到掉牙的挖矿机器人，和缺胳膊断腿的军用机器人。
机器人们站在那开口处，有那枪支的，有拿铁锹和锤子的，那场面到不像是要干仗，而是准备去开工。
“军民一条心，多感人啊。”宋星海说。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程序。”冷慈借着望眼镜仔细看里面的结构，金属门打开后在两分钟之内自动关闭。
出来放及机器人部分守在门口，部分四处散开，从坏掉的残躯上将能用的零部件取下来，带走。
“他们是出来找零件治伤员的，里面是老巢。”宋星海说到这里，眼睛突然被一道白光闪了一下，他眯眼晃到方才那只银白色机器人正拿着镜子晃他。
“入口放了一颗导弹，从正面进入危险太大。”冷慈瞧着宋星海脸上不断闪来晃去的光，用手给人捂住眼睛。
“艹，你的机器人为什么只晃我不晃你？！”宋星海压低着声音为区别对待炸毛。
“看来，他知道些什么。”冷慈认真地说。
成功将两人注意力引来之后，机器人又跑了，冷慈和宋星海一路追上去，发现摆在两人跟前的是一个坏掉的大门，和一个小窟窿。
冷慈抬腿要往正门走，宋星海却把人塞到墙角的洞前，洞口已经被磨地有些圆滑爆浆，泥土上残留着银白色的掉漆。
“走这儿。”宋星海说。
冷慈面露难色，宋星海见状将人摁着往洞里塞，泥土灰尘尽数粘在冷慈身上：“这时候就别挑了，又不是狗洞，就算是狗洞那也是个安全的狗洞……啧，你腚怎么那么大？！”
宋星海站起身，往冷慈屁股上踹了几脚，可算把那只大屁股塞了过去。
等宋星海爬过去，冷慈正一脸幽怨地拍着屁股上一连串的脚印，银白色头发灰不拉几，脸上还有好几块灰斑。
“我这辈子就没钻过洞。”冷慈说。
“胡说八道，你每晚都钻，钻好几回。”宋星海把人脸擦了擦，又给冷慈脑袋上的灰拍掉，两人动作间，那只机器人从洞穴里钻了出来。
宋星海刚要喜笑欢迎结果被对方肩头扛着的火箭筒导弹吓得表情一僵，冷慈却岿然不动：“既然你的自主系统是可运行的，那你也能分析出来，这么狭小空间，导弹下去我们都会被永远埋在这里。”
机器人依旧扛着那枚导弹，眼睛直直看着冷慈，似乎在努力分辨。
“你的视觉系统受损了。”机器人一只眼睛颜色不对，应该替换过了，蓝色那只闪烁着混乱的红光。
“是，正因如此，我没办法完全确认您的身份，但您和lenz长官各方面数据很像，如果您能证明自己，我将会放下对您的戒备，服从于您。”
“你想怎么做？”宋星海躲在冷慈身后问。
“lenz长官一定能修复好我的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机器人声带也有些问题，嗓音带着嘶哑的电流音。
“没问题。”冷慈说。
“但我现在没办法信任您，我需要您的同伴配合一下。”机器人看了看宋星海，“我一路观察过，您对他很是照顾，如果您愿意将他暂时交到我手里，我就相信您。”
“好啊。”宋星海跨出去，却被冷慈一脸风云莫测地拉回来，强壮的手臂将宋星海紧紧护在身后。
“他、不、可、以。”冷慈一字一句冷若冰霜地说，“我可以指导你怎么修好自己，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将腰间的电磁枪调整为自动模式对准我，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和坏处。”
机器人想了想，接受条件。宋星海扭头就被冷慈批评一顿：“想什么呢你，如果他是装的，被人为操控的，是诱饵，你贸然答应很危险的！”
“……”宋星海低头，牵了牵冷慈衣角，“我看他也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才……”
冷慈只是泄愤地捏了捏宋星海的脸，留下个脏兮兮的指痕，没有多说。冷淡镇定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机器人小心翼翼拆开颅骨，按照冷慈说的步骤检查线路，冷慈将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包丢过去，让机器人自己修。
半个小时后，机器人将颅骨装好，又将磁吸式头套戴上。试着运行了一下，盯着冷慈看了小半分钟。
“身份识别中……确认身份为lenz·treasure，36号星副首席指挥官。”机器人将枪支收回，把肩头的火箭筒也卸下，但他没有按照程序向冷慈行礼，而是用蓝色眼睛隔着几米距离认真端视他，“我是黑鹰小队队长U177号，报告长官，我有一事不明。”
“请说。”冷慈点头。
“军舰撤退后，所有人类军人包括尸首都被带回。可为什么我和我的同伴没有一起乘坐军舰回家？”
机器人声音冰冷在洞穴中回荡，像是从远太空飘来的幽魂。冷慈站在宋星海眼前，只留下一个宽阔结实的后背，宋星海听着机器人没有任何起伏的质问，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酸的，苦的，涩的。
冷慈瞧着伤痕累累的机器人，银白涂装早就被炮火刮花，两颗明亮的眼珠在昏暗环境中烨烨发亮，像是会灼烧坏人灵魂的太阳。
他做了那么久的指挥官，能言善辩，头一回，被士兵的短短一句问话噎住。
浑浊的空气像是凝固，机器人看着他，用凝视不屈不挠地等待长官的答案。耳边响起脚步声，冷慈眼底突然没入一片黑色。
宋星海径直走向伤痕累累的机器人，就像走向一名忠心耿耿的老兵，最后几步，他停下，向机器人行了军礼，接着缓缓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