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伊出来时被人带着手交给了顾庭曜。
顾庭曜的手在衣摆上蹭了蹭才牵过他，冰凉凉的指尖笼在手掌心。
顾庭曜心里生了几分紧张，他说：“师……是我。”
尹伊轻声道：“小曜，你别怕。”
“谁怕了！”
顾庭曜想要证明自己，握紧了他的手，才发现好像确实是自己在抖。
不能再丢脸了，我是来报复他的，要让他出丑，勿以恶小而不为，从小事做起总能让他倒霉的。
有人在一旁念词：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不过是酒席上逢场作戏，为了礼数就不人让拜天地什么的，简化为夫妻对拜。
顾庭曜见着尹伊在他对面规矩地低头弯腰，脸上洋溢的欣然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少年人的嗓音又甜又爽朗，“娘子！”
半晌，尹伊那头半天没有出声，独留下顾庭曜在台上作独角戏。
顾庭曜站在台上觉得自己才是丢脸的一方，又变成了和从前一样，尹伊让他自己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又唱又跳。
总是这样，就算是假的，你也不愿意！
顾庭曜拉着两人中间的绸带，他忘记了自己的计划，只要尹伊不回答就可以在台上胡诌身份取笑他。
他手里的带子被汗浸湿，无端的恶作剧心理被愤怒与羞恼取代。
尹伊又不理他，又把他当做可有可无的空气。
顾庭曜使力气拉着手上的缎带，红色的带子被拉的紧绷，一步一步靠近，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压低眉眼，颤动着喉腔问他：
“我与卿当结发为夫妻，娘子何愁羡梁祝？”
“……”
“娘子何不愿与我同为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娘子何不唤夫君？”
“……”
尹伊并不是不想回复他，他也知道只是演戏而已，无论如何就张不了口。
宾客席上嘈杂的声音消失，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见到堂上的主角玩闹得越发认真，便搁了筷子等着台上的两人出声。
尹伊原本是觉得这里又吵又烦心，几时几刻想给所有人下禁言咒，偏偏这时又没了声音。
尹伊咬着渗血的唇部，攥了攥手心，冷汗从额上滑落，背脊的灵脉欲断裂阵阵发痛，胸腔里的一腔血液翻涌，头痛欲裂，脑海里混沌不堪。
顾庭曜突地把绸带抓紧，要把他一起拉过去的意思。他也用力缠紧了手心，差点没站稳。
尹伊听见顾庭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听着越来越大声，实则越发心虚。
有那么一刻，迷雾散去，清明的光在他面前闪现。
他突然想明白了，顾庭曜为什么要在山上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要问的不只是这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不相信我”“看看我吧”“我爱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现在也是。
小曜生气了，他很可怜的生气了，不要让他一个人。
三句话的时间，顾庭曜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低头看着脚尖想尹伊肯定不会说的，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他打算开口和人解释他是个小哑巴寡妇。
反正尹伊一句话也不说。
顾庭曜侧身时，尹伊掀起盖头，捧着顾庭曜的脸吻上他的唇，软软热热的喘着气，浅浅说：“夫君……”
突如其来的。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台下的人捧场地给他们鼓掌，掌声如雷，楼上的姑娘热情地把接亲没用完的花瓣洒下。
在一片欢笑谐和中，顾庭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惚觉得现场大结局了。
忽而有风吹过，金丝纹绣的红盖头又重新落下，顾庭曜见到尹伊是笑着的，如释重负般笑了。
他的眼底含泪，璞玉般白净的脸上挂着温柔笑意，红衣衬着素日冷漠的容颜暖了几分人间烟火，忽觉冰川化春风和煦拂过。
是不是在什么时候也见过那张笑脸，万般柔情地与之相处过，是什么时候……
顾庭曜觉得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