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伊小心地伸出手指探息,感受到顾庭曜平稳的呼吸带着热,他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算死他也不会再离开顾庭曜了。
他扶跪在顾庭曜的身边为他覆上了衣服,想要抚摸他的脸却被人掐着脖子摔到一边。
昭武仙君一从寒冰中解脱就走向尹伊,他简直无法容忍尹伊一错再错,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
为了他的徒弟擅闯祠堂夺走莲灯,师祖元神烬灭,以一人之力以下犯上,冲撞长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昭武仙君把尹伊摔在地上不觉得解气,朝他连连猛踢了几脚,“他是你的师祖啊!”
玉虚仙君并不插手站在一旁,反而看着顾庭曜,一手抚着他的天顶,心里感慨,竟然真的被医好了,连重塑的灵根都纯粹得罕见。
“不要碰他!”
昭武仙君见尹伊还在意着顾庭曜,对他失望透顶,抓住他的头发,“现在你还在乎那个男人?翎鸢是你的师祖!是他陪了你四百多年是一点一点看着你长大的!”
他看着昭武仙君的眼睛,“我知道,我不后悔。”
“你可当真是个白眼狼!为了一个男人祸害了这么多人!”昭武仙君气得胡子发抖,把他甩到地上,指着顾庭曜问:“如果我今天杀了他,你要怎样?”
“我会杀了你们。”
他的话依旧是冷言冷语,眼神淡漠,却让人心寒。
天璇仙君皱眉冲到他面前,“我们养你这么多年就比不过他三年的情谊?”
尹伊的发冠散落,乌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眼睛又红又肿,嘴角流血,凌乱的衣袍趴在身上。
坚冰在泥地化水,白衣滚在地上脏污,他看起来像是被打落在地上的月亮。
“你们何曾有把我当作真正的人,不过是把我当作我父母的延续,成为云顶剑派的利器。你们什么时候看过我!只想着让我修道成仙,自我记事起,我就未喝过一碗热汤,玩耍嬉闹过一天,让我修无情道,可我也是人啊,我却好像从未在世上真正活过一天。”
他觉得直到今天他才是真正地活一回了,他当不成神的,只要是人就永远不会有神性,而丢了人性的人,还是人吗?
是顾庭曜让他重新回到人间。
天璇仙君被他一番话震住,她从来没听过尹伊说过这么长的话,蓬勃而发的感情,喃喃道:“不是你说辟谷修行,就不需要像凡人……”
他哽咽道:“我是为了让你们高兴,不想让你们觉得麻烦。”
玉虚仙君走过来,一把玉笛抬起尹伊想要低下的脸,“所以你七岁那年才强行突破,导致眼盲?”
他那时就觉得奇怪,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真气爆体,又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尹伊又沉默不说话了。
不过几人都知道,这是他默认了。
其实他们也心知肚明师祖的死并不关尹伊的事,甚至连莲灯也是他父母的,如何处置是他自己的事。
大事已然再追究责任有何用?
天璇仙君叹了口气,擦去他脸上的泥灰,刮了刮他眼角的红痕,“是我们的错,我们几个没有孩子,也没有经验,所以没能好好照顾好你,忽略了你的感受。”
尹伊一边躲着一边看着她的反应说:“我没有无情道了。”
天璇仙君捏着他的脸,差点笑出声,“没了就没了,人在就行。”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天劫,她在外头是真怕尹伊出事,如今对他的要求也就烟消云散了。
昭武仙君问:“你腿怎么流血了?”
他想刚才也没踢太重吧。
尹伊被他提醒才感觉腿间湿冷的泥泞,沉了沉腰,抱着肚子,面露难色,“我怀孕了……”
他的声音不大,轻言细语就好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抛出来的消息却使人当头一棒。
“没事……什么!你说什么!”
天璇仙君笑吟吟的脸突然失色,捏紧尹伊的肩膀不敢相信。
昭武仙君旁边,指着尹伊差点结巴,“你!你!你!你怀了他的孩子!”
一天的心情一波三折,他的山羊胡抽抽比尹伊更欲先晕倒。
玉虚仙君摇摇头,“真是孽缘……”
他们到底有多不了解尹伊,能在眼皮底下怀孕。
天璇仙君消化完这个重磅消息,随即张罗着该怎么为他保胎,担心他的身体,千里传音请了药师,然后用灵力裹着尹伊把他打横抱在手上。
他说:“小曜,要把小曜一起带着。”
玉虚仙君举了举他的手,灵气垫在顾庭曜的下方,“在我手上,一起走吧。”
昭武仙君直接走掉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只能跟在他们身边,“你事情处理好后要记得给师祖愧歉问安,要给师祖找一块山水好地……”
天璇仙君打断他,“闭嘴吧,你没看小孩现在难受吗?”
尹伊闭着眼睛没理人。
昭武仙君不说话了,虽然尴尬但还是没离开。
三人折返天洲峰,重新为尹伊找了空置的宫殿住下疗养,告示所有弟子不许把顾庭曜的事情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