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在沈瑶身边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掏了怀里的手帕给沈瑶擦手，推着人往外走，带着相当温柔的笑意问道：“这么喜欢的话，要不要回去之后养只猫？”“算了吧，自己还养不明白呢。”沈瑶也笑着回答道，又忍不住在经过教堂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早间的弥撒刚刚结束没多久，里面还有零星几个人仍然坐在原地祷告。沈瑶安静的站在门口，思绪忍不住有些放空。
在那熟悉的风琴声里，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是在周日的礼拜结束时站在门口接他回家。说来也是奇怪，那个时候为什么妈妈从来不肯和他一起进去呢？是因为他妈妈根本不信教。沈瑶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出一丝微妙的不自然来，一般自己不信教的人，会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受洗，去周日学校和礼拜，从小就把他当作是信徒来抚养吗？如果说是来自父亲的影响，那么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埋葬在了另一个的公墓里，而不是教堂的墓园？
这些事情他其实没有想过太多，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信仰虔诚的类型，只是小的时候经常被妈妈强迫着学习和接纳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到了初高中左右的时候自己没了兴趣，也就不愿意再去教堂了。那个时候妈妈倒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说让他好好留着那个从小戴到大的十字架。
那个十字架又有什么特殊的？沈瑶后来也没再乖乖听话天天贴身戴着了，他上了大学之后戴的都是自己挑的首饰，那个十字架一直被他挂在书桌的台灯上，现在也还在原地。沈瑶现在又着急回去想研究那个十字架了，倒是陈峰注意到沈瑶这走神了半天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在想什么？”
沈瑶花了几句和陈峰解释了一遍他刚才想到的事，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正在身后远去的教堂，又只是笑着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我真的会选择在这里结婚。第一区的教堂都那么大又隆重，太华丽了，那是适合公主和贵族小姐们的地方，我倒是觉得还是这里比较好，简单干净又温馨，花园也很漂亮。”
“嗯，我也这么想。”陈峰简短的回答道，却不是在敷衍。他当时伪造那个假的结婚证书的时候，选择在第二区的这个教堂而不是在任何别的地方，就是因为他想，沈瑶也会希望在这里结婚的。他听沈瑶提及过这里，那种亲切是一种和宗教信仰无关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对家的怀念。只是他又忍不住觉得惋惜，就算是在以后他和沈瑶要有一场婚礼，那恐怕还是要做足该做的排场，注定也不能像沈瑶想象的那样亲密而温馨。
两个人回到家里之后，沈瑶第一时间去看了那个挂在台灯上的十字架，他从小到大戴了那么多年，早就连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殊地方，这个银质十字架并不昂贵，只是普通而简单，很有一些岁月的痕迹，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侧面印着的一个近似L字母的铭刻。那是妈妈的姓氏缩写，也许这个十字架来自他的祖母？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妈妈在他小时候试图延续这样的教育，却也并不强求，只是为了尊重家族传统？
不过说到底，他也从来没见过自己妈妈这边的祖父母，他们在他出生前就都去世了，倒是他父亲那边的祖父母在长大过程中一直对他很好。所以到最后这一切也都只是无从验证的猜测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连一张妈妈和祖父母的合照都没见过，说是去世了，可也从来没见妈妈带他去祭拜，这是不是也算做是一个有些可疑的点？
沈瑶在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这些事情他长大的过程里基本上都没怎么特意思考过，毕竟他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到了他长大之后，他的猜测也只是妈妈和祖父母关系不好，也许甚至是断绝了关系这样严重的事，再一次的，也许是和他的身世有关？但是他又不是那种好奇心过剩的孩子，他想要尊重别人的隐私。
越是长大他越是知道每个人心里难免都有一些难以言说的伤痕，而他当然不想做那个揭人伤口的人。他和妈妈的生活很幸福，这就足够了。只是谁又知道到了现在，这倒是导致了太多难以解释的谜团。
沈瑶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正找不到陈峰的人影，却从窗户听见楼下的花园里传来的争执声。
“我都说了我住在这里，请您放手！”
“我也说了，我不相信你！这家的主人我可认识，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沈瑶循声从后门找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在花园里的陈峰相当无奈的被一位老太太抓着手臂，一边在挣扎一边又不敢挣扎，还得努力伸手挡着人敲过来的拐杖，实在是好不狼狈。沈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连忙走过去道：“温蒂奶奶，他是和我一起的。今天是母亲的祭日，我特意赶回来看她。”
虽然看起来年迈但身型上却丝毫体现不出来一点疲态，头发花白却打理成精致的卷发的老人这才转过头来。
她看到沈瑶的那一瞬间立刻放弃了和陈峰纠缠，步子稳当的走了过来给了沈瑶一个热情的拥抱，声音一秒从刚才的厉声呵斥变成了仿佛是在哄小孩一样温柔：“噢，我亲爱的！当然你会回来看你妈妈，你一向是个好孩子。我只是以为最近的事情，你知道的，会让你不想出门。那些事情真的太糟糕了，亲爱的，我希望你现在的生活还一切顺利。如果一个人在外面太难过，你知道你总是可以回到这里来。”
她拍了拍沈瑶的后背，那种关切的眼神让沈瑶一瞬间几乎都有些鼻酸。温蒂奶奶和他妈妈关系很亲近，在他长大的过程里也一直对他很好，是真正如同他亲祖母一样的家人。他努力控制住情绪，也回抱了人一下，只是温声回答道：“我知道的，奶奶。我一切都好，别担心我，我也不是一个人了。”
沈瑶说着转身给人介绍站在那边的人，看着陈峰那副吃了瘪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又拉住温蒂的手臂轻轻拍了拍道：“这是我丈夫，陈峰。你应该在新闻上看过他。你看，他这次也陪我一起来了。”
“噢，对了，好像的确是他。不好意思，这些第一区的贵族在我眼里基本上都长着一个势利眼的混蛋样，所以我实在很难分清。”温蒂的回答毫不客气，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陈峰，显然没什么好气，只是又看了看沈瑶攥了攥人的手掌温柔的说道：“你知道我很有空闲的，所以任何时候你想要来陪一个老人家喝杯下午茶，我都会很欢迎你。记得一个人来，我可不欢迎他这种看起来就没趣的男人。”
沈瑶看着陈峰的脸色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一边扶着温蒂把人送回自己家，一边又答应道：“我知道了，温蒂奶奶，我之后一定会去看你的。”陈峰看着沈瑶把人送走又从后门回来，站在那里拉着人就往屋子里，心有余悸的认输，又在沈瑶来得及开口嘲笑他之前咬着牙根转脸威胁人道：“不许跟任何人讲这个事情，知道吗？”
“噢我相信讲出去也没有人会信，堂堂陈导被当作闯空门的小偷，还被老太太拿拐杖揍。”沈瑶真的是很努力才没有笑的太夸张，又努力安慰陈峰道，“好了，她就像我亲生祖母一样，有的时候可能会过度保护一点，脾气坏一点，但总是为我好的，跟你不也很像吗？”
被比作是老太婆的陈峰对此显然非常不满，他拿起手里刚买回来的一袋子菜，色厉内荏的举起一根胡萝卜挥舞着冲人威胁了一句道：“你再说我是你奶奶，我就把胡萝卜蛋糕变成沙拉，懂吗，挑食的小朋友？”
沈瑶一边点头认输一边笑得肚子疼。他认真的觉得就这么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在这里好像连陈峰都变得更有了人气一些，他们的生活也看起来更像是任何一对普通的夫妻应有的模样。
如果他的人生可以一直停留在这里，就这样简单的生活下去该多好？像任何一个第二区出生的孩子一样，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是不是如果他不是执意要去外面闯荡，不需要经历那一切磨难，他的幸福反而能来的更早一些？但是，如果不经历那些，他也不会遇见陈峰，也不会在今天和这个人一起在这个家里共度这样美好的时光，所以他也是真的不后悔的。沈瑶看着陈峰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他一点也不后悔，他只是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流动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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