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内很安静,只有几道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
不久,三层的一间卧室门从外打开,身形高大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屋内。他的怀里,陈藜芦双颊泛红,呼出的酒气在两人之间交织,编织出一丝旖旎。
但很快,男人的举动便让这场旖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到床边,向下森森地瞥了眼,随后将怀中的人毫不留情地扔到床上。
陈藜芦被摔得呜咽出声,伴随一阵天旋地转,他茫然地睁开了双眼。一片昏暗中,他看到陈丹玄脸色阴冷,站在一旁望向自己。
如被冷水浇头,陈藜芦醉酒的脑袋瞬间清醒大半,他连忙扶床站起来,喝过酒后双脚虚浮,没控制住踉跄了一下。
等稳住身形,他着急地整理好自己被揉乱的衣服,扯出笑的表情像偷吃了鱼的小猫,畏缩又害怕,“哥,你怎么……”
“小藜,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不待说完,陈丹玄强势地打断了陈藜芦的话。与此同时,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气息不似面对别人时的温文儒雅,而是一种濒临爆发的阴沉暴虐。
陈藜芦被问得愣住,他疑惑地抬头回望陈丹玄在夜色中更显晦暗的眸子,下意识向后退,声音不稳地问道:“什么……”话语突然哽在喉间,紧随其后的是家宴那晚与对方做爱的记忆在大脑里汹涌而至。
陈藜芦记起来了,自己答应过哥哥不再出去与别人喝酒。
可回过神,陈藜芦又觉得奇怪。因为过去他与哥哥有很多类似的“约定”,然而每一个哥哥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清醒之后重新提起。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是床上的胡话。却不想对方当了真。
陈藜芦手指蜷缩,他咽了下口水,站直身子,勉强淡定地解释道:“今晚是谨叫我去聚一聚。我们没有喝很多,真的。”
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让陈丹玄挑眉,他语气莫名,“谨?”随后抬手温柔抚上陈藜芦的侧脸,冷声道:“是那个比你小了不少的男生吗?叫得这么亲切,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陈藜芦错愕,没立刻明白陈丹玄口中的意思。
“是牵手了?拥抱了?还是接吻了?又或者…上床?”陈丹玄嘴巴一张一合,把话说得极慢,他眼瞳中的红血丝一根根逐渐蔓延出来,有些渗人。
陈藜芦震惊地瞪向眼前的男人。怪了,明明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其中意思,怎么连在一起时,他却完全不能理解了?像个三岁的孩子,无措且迷茫。
没有心思注意陈丹玄为什么会将徐天南与南坤谨搞混的事情,陈藜芦脸色惨白地问道:“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呵!”陈丹玄低头阴恻恻地笑了笑。旋即,他眼神一凛,手掌一把捏住陈藜芦尖俏的下巴,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说你不知廉耻,总想勾引男人!今天晚上要不是我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会与叫什么谨的人做了?啊!”
陈丹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只是当他看到照片里,陈藜芦用一种少有的轻松模样与别人言笑晏晏时,心里便仿佛空了一块。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可恶的小偷窃取,让他焦灼难捱,很想将勾人骚气的弟弟绑起来,压在身下好好地惩罚。
陈藜芦被迫仰起头,面露痛苦。耳边,男人满含怒意的质问吓得他肩膀瑟缩,他下意识握住对方箍在自己脸上的大手,心脏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寒意从脚底往上钻。
他喉咙仿佛堵着一颗大石头,但为了抚平哥哥无端的怒火,他依然皱紧眉,艰难地开口解释:“哥,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陈丹玄一声冷笑,“陈藜芦,京城里多少腌臜事是从朋友开始的,你不知道吗?是不是我这几年不在身边管着你,你就变得愈发浪荡了?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总会耐不住寂寞找别的男人纾解欲望?”
话语如刀子深深地刺进陈藜芦的身体中,他机械地眨了眨眼,扩大的瞳孔里带着惊愕与悲伤。
哥哥,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想他?
怔愣片刻,陈藜芦脸涨得通红,忙不迭摇头,慌张地解释:“哥,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我从来没找过别人,你要相信我!”
“哥,你,你是不是,是不是误会我了?”
“我没找过别人。”
“真的……”
陈藜芦眼眶湿润,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很不利索,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真切。但唯独陈丹玄能在这时冷静得如一名静静欣赏戏曲的陌生人,毕竟他早已在这场决斗中胜出,成为了完全控制一切的上位者。
陈丹玄故意没有马上回答陈藜芦,他凝视着对方,眼底是让人看不出情绪的漠然。半晌,他语调异样,开口道:“那看来,是我错了?”
心里咯噔一下,陈藜芦顿时生出不安,他保持沉默,攥住陈丹玄的手不禁用力。
感受到眼前人的紧张,陈丹玄微微蹙眉,视线变得冷而利,如凌迟般缓慢扫过被他牢牢掌控于手中的弟弟。
最后,他倏然松开了对陈藜芦下颚的桎梏,居高临下地瞧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人,语调毫无波澜地说:“抱歉,小藜,是我误会了。”一句话完全听不出来其中的悔意。
陈藜芦什么都没在意,反倒欣喜哥哥的态度转变。不过,他脸上的笑,在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后,又一次僵在了原地,连带呼吸也暂停:
“所以以后,我也没有任何资格管教你了。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小藜。我们…就这样吧。”说完,陈丹玄不带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
陈藜芦的脑袋似乎被人从后面狠狠地给了一棒,他耳边嗡响,唇瓣颤抖,抬眼望向离他越来越远的男人。
“我们就这样吧。”很简单的话,陈藜芦却听出了抛弃的意味。
什么意思?哥哥还要离开他吗?
不,不要!
“哥,别走!”陈藜芦没忍住,嘶哑着喊了一声,其中满是挽留。
陈丹玄脚步顿住,露出的侧脸在暗夜里更显无情,他缓慢开口,“小藜,我对你,很失望。”
陈藜芦喉咙一紧,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得极其不正常。他怔住几秒,眼睁睁地看着陈丹玄即将消失的身影,然后不顾被掐得发疼的颌骨,步伐不稳地扶墙站起身,向前面跑去。
仿佛一名逐光者,陈藜芦伸长手臂拉住了男人,只为抓到那束转瞬即逝的光。
他从身后抱住男人,挽留男人,像患有分离焦虑症的小狗,卑微地乞求道:“我错了,哥,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与他们出去了,对不起,哥,不要抛下我。”
极度恐慌的话透出可怜兮兮,在陈丹玄听来很是悦耳。他没有转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一副“阿波罗与马耳绪阿斯”的油画画作,满意地勾起嘴角。
看吧,他的弟弟终究是他的弟弟,谁来也抢不走。
长呼出一口气,男人沉稳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求我,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