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绕正翻遍库房寻合适的炭块,她捧着一奁小盒,在碎末中细细翻寻,手都被碎煤沾得乌黑,但一无所获。
教中除了烹煮,是鲜见引火之物的,红烛都在墨鸦账上,这几日也未见拨出几支,炭块更是无从寻觅,极小的细煤也只够温半柱香的食水,她想着榻上冷得裹成一团的男人,愁得拧住了眉心。
地处寒川,炭煤更是稀缺,一月一次出关购采算算时日也尚有十来天,自教本来就从教主到教众都练的是以寒养身的内功,没有很浓烈的炭火需求,是以购采炭石也只是顺意且并没有十分妥善地运送,抵达教中就散了一大半,碎末沉在筐底,一触便染上乌黑的屑,何况这个量,根本不够。
墨鸦不是下人不晓得,教主更不可能分神去关心此等琐事。玉绕捧了一捧雪洗了手,重拿起小盒时听见后门有人声,她一凝神,库房门口光影一晃,便看见墨鸦的婢女阿铁掀帘进来。
她与阿铁本就是墨鸦的随伺,现如今她被墨鸦拨给心口刻字的那个男人,阿铁几乎忙得是脚不沾地,何曾有时间亲自来库房?玉绕正纳闷,阿铁已看到了她,竖了一根手指在唇前:“嘘。”
两个姑娘同时看向后门,共事多年早已十分默契,玉绕放下小奁,拔下头上玉簪,一捻。
只是一瞬间,破空与金石相交几乎同时响起,叮咣炸在玉绕捻着玉簪的手上,震得玉绕甩臂后撤,与此同时阿铁欺近,扣住门档遽然旋开,当头软剑便已封向那人后路,速度之快,也不过秒息之间。
血花预料之外地绽开,玉绕和阿铁对望一眼,玉绕手臂酸麻不已仍是不能相信这飞来暗器注着如此充沛内力的人居然会生生吃了阿铁一剑,这后门处瞬间滴滴答答全是血点子,阿铁抽剑旋身,拧着剑尖挑起那人下巴。
一张素面,被冻得是唇白齿颤,手中攥着飞刃已几乎僵住,但她眸子一闪,对着玉绕和阿铁开口,舌根攒动,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玉绕先看清了,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出声;那女子口中应该有舌头的地方,是黑洞洞的一滩血糊。
“去禀墨鸦。”阿铁拧眉瞪视无舌女,软剑一挑,勾着女人项上动脉。
玉绕将簪子插回发中,捧着小奁立刻就走,迎面是循声而至的若干教众,她微一欠身,碎步极快,穿进了墨鸦所住的回廊。
墨鸦懒懒散散地在榻上隔着门听完玉绕简略的表述。“无舌女?”他在最后终于来了点精神,吊着眼皮觑眼前男人,那根长而粗的东西已胀在其手,散发着热欲的气息自男人唇舌间溢出,他觉着眼下正是好时机,令他有脱身的借口。
“你也听见了?”墨鸦牵起唇角,对着男人挑眉,“我得去看看,别见我这样,我也算个管事的,那场合得我出面。”
宓辽没有说话。
此刻他在墨鸦之上,下身相抵,墨鸦的那东西兴致不是很高,但他毫不在意。
他撑着手臂垂眸看墨鸦,自发的冷与胯下的热欲相抵,致使他难堪地眯了眯眼。
下一秒,墨鸦迎面扬袖,袖幅如蛇震,红辣辣兜头而至,挟裹起的空气灌着一层内力形成一小股旋流,势要破宓辽面门。
宓辽的应变应是刻在骨血里了,纵一下子提不上力也没有拆招的速度,但瞬息间他自己都未曾过脑,肢体已作回应。冷归冷得他下一个动作就是裹住皮褥,但后仰着避开墨鸦卷着内力刮他面颊的袖幅是堪堪信手拈来了。
但是姿势仍是十分狼狈。
他下面还硬着。鼓胀的阴茎因得不到抚慰而痛苦地颤动,他嘶了一声,目睹墨鸦敛袖下了软榻,整顿衣袍后睨了他一眼。
“你想想吧,无舌女是什么来路?我觉着,并不是与你全无干系。”
随后唇角牵起浅淡的一弧,墨鸦扫了眼男人愤然如黄口小儿般地扯开皮褥仰面躺倒,胯间那东西被拨了两拨后因扛不住内寒而颤然颓下,随后在他踏出门口时,男人面朝屋顶徒然一叹,甚是烦恼。
墨鸦问玉绕:“不像是不是?”
玉绕颔首,沉吟着跟在墨鸦身后,手臂仍在酸麻,传到肩膊,令她不适得很。
“奴婢觉得,有无可能发飞刃的其实并不是她本人,她只是一个幌子。”
墨鸦微微一笑,“如果这样的话,倒是奇了。调虎离山是不是?咱们疾步而出,后面那人便寻过去了?”他脚步根本没停,像是无所谓这个设想真实与否,“我更好奇的是,无舌的由来。别跟我是什么故人,就妙了。”
雪絮漫天飞洒,站了一会便能把人浇成沫白的一尊像。
无舌女刚淌的血倏忽间已被落雪覆了三成,墨鸦与玉绕远远在库房附近顿停,只一看,男人就意兴阑珊地捻了捻袖。
“我猜,此人会以十分曲折的伤势打动教主,口不能言加上目不识丁,教主纵然看得透卦象,但我觉得以她之傲,决计是懒得拨一分心神去卜的。”
墨鸦原地摊了摊手,红艳艳的袖幅一甩,震灭周身雪沫,“杀了?又有悖教律。”
玉绕看着男人一副老神在在却佯装出愁闷的模样,有些好笑,掩了嘴的同时心也定了。
她不晓得墨鸦什么心思,也吝于琢磨,但墨鸦那潇洒样子一现出来,前番推测便应该是迎刃而解了,所以她心一霎时就平伏了下来,臂膊也觉着舒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