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和八年级的模拟对抗战落下帷幕。
平局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包括六年级学生们本身也都是又兴奋又不敢置信。
他们的整体实力根本比不过八年级,在学院年级赛开赛以前就非常心知肚明自己肯定被碾压,就连私下打赌,都是猜自己能被杀几次,出来得回家躺多久,毕竟两小时的对抗中途会有被动复活,一个个只能苦中作乐。
白鹭的身份高贵不假,但实际上也真的是很敏感,注视他的眼睛不尽其数。
开战前夕,先是年龄转折论一度甚嚣尘上,六年级首席战的顺利卫冕才刚让这种声音下去了点,新的声音就又抬起了头,说即使白鹭自己因为特殊而有点能力,面对这样的战局也不可能有用,而且其实就是因为六年级这批学生本来实力也整体不太出挑,才会让他能够这样年年稳坐首席之位。
利益驱使之下,这场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比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一旦输了,战斗系的公共训练室竟然会“调整”六年级的优等名额。
他们还能训练,因此不违反底线,但“训练”却是从A级开始往下,对应用整个高年级部从SSS级往下用的训练室,“靠实力话事”。
可想而知,超过一半的人根本会没有训练室和机甲械备可用,去用一到五年级的训练室更是不现实也不可能。
六年级是真的输不起,但赢……更难于天堑。
所有目光都在紧盯。
到了比赛当天,对抗前半段也的确是在被按着揍,完全是靠着白鹭的指挥边躲边打着反击,才硬生生撑过了死伤过半会直接判定“大惨败”的前二十分钟。
然而那时间刚一过,白鹭便瞬间转换了策略,近乎完美地完成了余下包括八万个模拟仿生人士兵在内所有人、伤亡率接近零的大撤退,回到了基地。
紧接着,他更是自己走偏路,出其不意将八年级的Alpha首席主将暴力单杀,还趁乱收割了一波核心小队,又原路折返,等待六年级学生们半小时后纷纷复活,再卡着初始军营范围可以开始被攻击的第59分,在所有同学崇拜而信任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投降】按钮。
在战争当中,撤退和溃败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难度和其中门道都可谓高深难测,对将领的考验和要求更是接近苛刻,还某种意义上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么一场个人炫技式打法配合整队高度服从的“士兵”,让观战老师们全程是越看越惊讶,到最后更是无不哗然,研判结果时着实争论了好一会儿。
从整体来说六年级被按着打,最后还主动投了降,不仅“输”,还是不能说有多么伟光正的输,完全是靠着对自家首席绝对的服从和忠诚在“强撑”时间。
可问题就出在这,正是因为他们这种奇怪的路子,让八年级虽然实力碾压却没有获得太多的击杀积分,甚至还因为主将失败最后导致了冷不丁的严重扣分,直接成了负数,形成“赢”却比对手两位数分还低的尴尬局面。
激烈研讨过后,这场模拟战最终被定为输与赢之间的特殊平局,奖杯与荣誉仍然归属八年级,但是之前约定的“惩罚”不生效,六年级正常使用训练室,并将白鹭视角的撤兵过程录制成教学案例。
一场不可能的答卷完美作成。
对于自己的胜利,白鹭自然是高兴的,疼痛的缺失让他不知觉当中对生活里的大部分事物失去真切的热情与实感,自然而然在精神上的刺激需求与阈值格外高,好胜心和掌控欲更是强得恐怖。
这种快乐虽然有效,但对他而言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坐在书房里开着通讯,礼貌微笑着应付完第二波来恭喜的人后,白鹭就又飞速感到了腻味。
他动作一向随心,累了就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只静静沐浴在书房的黑暗里。
偌大的室内,只有一盏复古蜡烛在跃动火光,橙焰照出影子,光与暗的交界勾勒出白鹭鼻梁高挺的俊美轮廓。
思绪渐渐放空,他一言不发,手肘撑着扶手,只有戴着黑手套的指尖在规律地轻碰住脸颊。
完美的端庄被卸下大半,白鹭此时面无表情,几分钟后,甚至眉宇之间还隐隐泛出了只有核心手下能看见的不耐烦阴郁神色。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体内开始涌动,但又难以捉摸,极其矛盾,他觉得自己很想要些什么,又偏偏看不清到底想要什么,折磨人的感觉持续在意识里徘徊,让白鹭忍不住心底生出了暴躁与少许茫然。
说到底,即使是“首席大人”,现在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白鹭缓缓闭上了眼睛,更加专注地调动精神思考,电光石火之间,一张脸突兀映入了黑暗的意识海。
是上次那个仿生人。是那个……让他“很痛”的仿生人。
某种即将要接近答案的奇怪兴奋感让回忆闪现,那种陌生而分外刺激的、带着疼痛的神奇快感再次从神经末梢涌上,白鹭心脏怦怦跳动,他睁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思绪在这基础上继续发散。
八年级那些前辈们,今天看他的眼神简直犹如刀子显形,那位被“杀”的首席更是面色难看得黑成一片,还不得不夸他后生可畏,傲慢地不服他的“小聪明”,又带着完全掩盖不住的、对白鹭战斗力之惊诧与忌惮。
真是矛盾又可笑,就像自己之前玩的仿生人们,在被踩着凌虐或是掐着脖子肏干时那种惊恐羞愤又不敢反抗的模样,光是看着就会让他发自内心地愉悦。
不过那也有些玩腻了——倒是反过来他们也能这么对自己这件事,还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白鹭的目光落到桌面上,一个更奇怪的想法从心底冒出:如果自己落到他们手上会怎么样?如果这些人就是一个个疯子,根本不顾及自己的所谓同学身份,如果今天进行的不是什么学院内模拟战,而是真真实实两方对抗的世仇战争……那么作为重量级、可以拿来胡乱泄愤的俘虏的自己会怎么样?
离谱的设想瞬间在脑内构建成网攀织蔓延,白鹭坐直拉过了一张记录板,飞速输入意识写画,眼睛都隐隐有些发亮,写完以后更是把工具一拍,神态含笑地站起来带着自己的计划离开了书房。
“抓到人了?”行刑官大步走向营内,语气森冷地向下属发问。
士兵恭敬点头:“是的,长官!虽然联邦军溃败一通,但是那位大——不,是他们总指挥白鹭逃脱失败被我们逮捕了!”
所谓的“溃败”,实际上是几乎没有损伤多少的示威后又撤退,听了前头的话,行刑官忍不住生出了些火气,可后面的重量级消息却让他再也顾不上这件小事。
他加快了步伐,披风在走廊里甩出烈烈声响,没多久便来到关押犯人的楼栋,越过层层禁锢进入了一个纯白色的房间。
这里头面积很大,没有任何家具,白茫茫纯色,因此甚至透出一种不像三维空间的诡异视觉效果。
中间的位置竖着一个白色的大柱子,可以看见有个半跪着低头的黑发男人,他正穿着一身规整英挺的高级军官制服,被好几条微微散发着光亮的浅金色锁链绑在柱子下端。
这画面让行刑官连瞳孔都微微扩大了一些,他咽下兴奋,刻意放慢步伐缓缓走近,伸出脚尖轻踢了一下“俘虏”的小腿骨,开口戏谑道:“哈——瞧瞧看,这位贵客是谁?”
白鹭呼吸平静,一副吝啬于给敌军头子半点眼神的神态,他还得小心地分神作收尾布置,以确定此时的每个道具人都大概在框架掌控之内,“场景”不会突然塌掉。
作为构建者,白鹭也没想到第一回便会运行得如此完美,对精神力的使用因为同时灌注多个仿生人让他们“更加鲜活”,而几乎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极限开发情况,太阳穴隐隐酸痛,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畅快,让他的意识跃动着异常清醒。
旁边三四个跟着行刑官的士兵听着老大的问话,面上也同时露出了狭促又兴奋的表情,眼中的恶意几乎要具现溢出。
所有人在心里都很清楚,这位倒霉的白总指挥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绝对是会比地狱更可怕的地狱。
见白鹭不应声,还连抬头看一下自己都不愿,只有背脊仍然贴着柱子挺直,那行刑官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不回话呢?我们大名鼎鼎的白指挥是听不见吗,难道请您过来的时候手段粗暴搞得耳朵聋了?”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白鹭,越说语速越快,又伸手去粗暴地揪住了白鹭的头发,强迫俘虏那双美丽而隐隐带着蔑视的浅褐色眼眸看向自己。
“瞧瞧,瞧瞧这什么眼神呢,白指挥,您还当现在对着自己手下的兵啊?是不是还想喊我立正滚出去?也可以哦,喊喊看嘛,我还真也想听,你喊我松手呗,喊了我保证松手满足你。”
行刑官语气渐渐转入猥琐,他蹲下身,把脸怼近白鹭,粗重的鼻息几乎要撒在对方脸上,右手举起不轻不重地持续拍打白鹭的脸颊,眼中带着很明显的威胁意味:“怎么着,不喊?也没事,大家伙就是喜欢你这性格,傲气好啊,咱这也很欢迎指挥人才,客途久远,既然来到,我们就绝对会好、好、款、待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