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就叫他Z吧，我们父母离异得早，我跟妈妈，他跟爸爸，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城市，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偶尔见一面。关系不能说疏远，但远远比不上正常的孪生兄弟。
他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结婚前我和他夫妻俩见过一面，听说他的妻子是他的高中同学，就叫他L吧。L给人感觉是个很乖的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怯生生的，亦步亦趋跟在Z的身后。Z说你别看他这个样子，高中的时候有好多小男生小女生觊觎着呢，和我在一起之后都不消停。
我说这么厉害的风云人物哥你是怎么追到的，给我也取取经。
Z听了这话表现得很奇怪，他斜了一眼L，说让你嫂子讲讲。
L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透露着勉强，他说因为你哥那时候长得帅。
我看出他似乎不太想提这个话题，只当是小情侣的秘密，也没接着往下问。
那天L总弯腰捂肚子，面露难色，额头一层冷汗莹莹反着光，我看着不对劲关心问了一嘴，Z说他胃不好，老毛病了。
我说哥你不早说，还非让嫂子过来这一趟，你快陪嫂子回去好好休息吧。
走的时候L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搞懂是什么意思。
他们婚礼那天，我作为亲友，梳理流程、招呼客人，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婚礼仪式的时候我在后台算账，也没见证到仪式。我印象里的Z是个少有情绪变化的人，还挺好奇在他新婚这天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L呢，L又会怎么样？
早上接亲的时候是我把L背上车的，他没有兄弟，这环节就借了我冒充。L伏在我背上时也没多少重量，繁复的礼服层层叠叠压在我掌下，他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我说，别害怕。
L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宴席结束，我清点了桌上没开封的酒水，准备找Z报账退款，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去了哪儿。路过更衣室我敲了敲门，问嫂子在吗？
凑近了我才注意到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很轻，像是呜咽的风声，里面传来匆忙收拾东西的动静，半晌L才回答我在。
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哥去哪了嫂子知道吗，我要找他报账。
L说不知道，他也没见过。他每句话都很短，零碎的词语一点一点的往外蹦，像是害怕说多了会暴露什么。
我说好的没事我再找找。
我离开更衣室门口，走了几步，猛然想起走廊和更衣室都没有窗户，怎么会有风声。
过了几年我工作变动，公司把我调来了Z和L生活的城市，Z给我办了接风宴，说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我看着Z和L亲密无间的模样调侃到，哥嫂结婚这么多年感情还是一样的好，真羡慕，不过怎么还没让我荣升叔叔？
没想到我这话一出口就让场子迅速冷了下来，Z面色凝重，捏着杯子一言不发，而L更是连嘴唇都白了。我直觉说错话了赶紧往回圆，说嗨都是小事要不要孩子都一样，有了孩子还不一定能像现在似的清闲呢。
他们谁都没有接过话茬，沉默的时间长得让我如坐针毡，恨不得打自己俩嘴巴，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提什么小孩，几年没要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最后还是Z打破了寂静，他说他是无精症。
震惊和后悔席卷了我的大脑，我干巴巴地说了两句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场面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这顿饭至此谁都吃不下去，只能潦草的不欢而散。
回家之后我措辞了半天，在对话框里删了打打了删，不知道到底是该把这页彻底翻篇假装无事发生好，还是表达冒犯他人隐私的歉意更好。
我内心纠结着，反倒是Z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结结巴巴的道歉还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说都是小事亲兄弟不用在乎，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提醒我咱俩是孪生兄弟，我最好也去医院查一查，看会不会有同样的毛病。
我觉得Z说得十分有道理，确实该查，他说是吧防患于未然最好，他还说已经给我定了这周的检查，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