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这是一座很冷的城市。
这里完全没有故土四季分明的感觉,好在门外的梧桐树稍微抵挡了几分异国的陌生。
房间在山脚。池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家徒四壁,但也是新的开始。
身份是池浔在很久之前就做好的,一笔钱存放在这里的银行,以备不时之需。他不希望这笔钱被用上的,没想到今天还是被逼着逃亡到这里。
还好。
很安静的城市,夜晚很长,人烟稀少,数不尽的海滨星辰,风景独好。他喜欢平和安静的日子,在这里度过余生,偶尔北上看看极光,学学摄影,依然可以活得充实。
和薛鸾、阿山一起添置好家具,屋里稍微有了人气。池浔架好壁炉里的火,想着,要是再养一只猫就好了。
“阿浔哥哥,”薛鸾的称呼几乎让他心跳漏了一拍,“过来看电影。”
池浔回头,看到穿着毛绒兔子睡衣窝在沙发上的薛鸾,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已经有一只兔子了,谁知道猎人们什么时候来。
他将壁炉旁的画框摆正,温和的声线舒缓冷淡:“别这样叫我。”
“哇,风景真好。”薛鸾在阳光下张开双臂,不禁赞叹。
池浔之所以当年就把新身份的一切都安定在这里,是因为这是他父母相识的城市,他们是在这里看极光认识的。他曾经翻到过他们的老照片,背后写下的坐标和时间被藏在数学公式的解里。
解开父亲的答案时,他已经高中,他发现自己更像父亲。他不喜欢用直白的语言,他有强烈的原则和底线,他把感情深藏于行为背后和细枝末节。
也是那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缺陷:他对人对事尽量温和,待人接物追求尽善尽美,一旦有人跨过他的底线,他绝不会原谅。没有可能,不论缘由。结果就是事实,显示出一种决绝的固执。
他纵容薛鸾跟在身边,原因之一是少年没有越界,此外就是薛鸾太会扮可怜。
池浔一说想独自待着,薛鸾就会露出格外受伤的委屈表情,把自己瘦小的身躯缩在有着长长兔耳的帽檐下,眼眶瞬间就红了,弱小无助,好像真的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充满欺诈性。
薛鸾走在前面,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似乎是发自真心地感到快乐和自由。
池浔在身后看着,思绪飘得很远。
如果季燃舟没有越过那道底线,他也永远都会是自己爱护的弟弟。
池浔买完菜回去。
昼夜温差变大,雾气还没有消散,空气的凉意令脸颊生寒。
薛鸾路过咖啡馆,眼巴巴朝里面望了望:“阿浔,好冷,想喝咖啡。”
池浔递给了他,薛鸾捧着咖啡取暖,也不喝。他跟在池浔身后嘟囔:“为什么这么冷,明明已经快夏天了啊。”
“今天怎么这么怕冷?”
“谁知知道呢,都怪今天雾太大了。”薛鸾打了个冷颤,还是感觉寒意不停从心底涌上来,他撇撇嘴,“不会是有什么不详的预兆吧,阿浔我们还是快点回去的好。”
但走到楼下时,池浔却发现薛鸾不见了。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薛鸾性格古灵精怪,一声不吭溜出去玩的情况并不少见。
然而池浔打开门,绕过玄关,也没有发现阿山。
他一般都严肃凶狠地站在门口的角落里守护着整个屋子的。阿山只听薛鸾的话,如果他不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薛鸾支开了他。
要么他遇到了危险。
“哔啵——”
客厅传来柴火燃烧的声音,池浔回过头看见惊悚的一幕。
一个人坐在壁炉前取暖。
火光照亮他英俊潇洒的轮廓,然而他的表情却隐没在黑暗中。
池浔心脏骤停。
他甚至没有心思再确认那是不是幻觉,立刻扭身去开门。
身后的炉火劈劈啪啪地燃烧跳动着。池浔奋力拧着门把,门打不开,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池浔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
这才多久,仅仅一个多月。他又要回到季燃舟暗无天日的欲望中去了。
脚步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