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迟鸣苦笑一声,没有否认。
纪承摸着他凌乱的后脑勺,发自肺腑地说:"小鸣,袒露心扉是相互的,你这些年有和他说过心里话吗?"
房间里随着纪承话音落下而变得鸦默雀静,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在此状下也宛如被千万倍放大,显得不合时宜了起来。
盛迟鸣喜静,但却不喜欢这类因主观因素说不出话来的寂静。
"我不是在责问你。"纪承见盛迟鸣迟久未动,连手上力度加大了也没个反应,还以为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挺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的。"
"我知道。"盛迟鸣手肘折叠后用小臂撑起上半身,垂眼低眉,这模样说句温顺可怜也不为过了,只是若被平日里将他供上神坛的追求者看了去,怕会将眼珠子瞪掉。
盛迟鸣确是在专注思索纪承提出的这一疑问,所谓兄弟关系,有像纪承与纪祁这般,对兄长虽存敬畏,但相处起来时的自在坦然却不假;也有像他与盛迟瑞一样,随年岁的增长而愈发僵持的。
他经常会独自疑虑,究竟是母亲的离世让盛迟瑞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苛,而造就了如今不愿言表的性格,还是因为自身心怀芥蒂造成的自我封闭,让盛迟瑞的教育方式决绝了不少。
或者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
盛迟鸣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兄弟二人上一次促膝长谈,好像还是在初三那年,盛迟瑞问他想不想出国念高中的时候,连两年前高考报志愿,盛迟瑞也仅留下了一句"自己决定"。
不得不承认,盛迟鸣真的很渴望得到哥哥的一句肯定或是鼓励,只是他大概习惯了报喜不报忧,不愿意将糟糕的心事展现在盛迟瑞面前,生怕回复他的会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因为害怕失望,所以选择不抱任何希望。
盛迟鸣心思细腻,也爱察言观色,恨不得能将盛迟瑞的表情举止拆分为七八百片反复揣摩,可偏偏盛迟瑞还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盛迟鸣越是猜不透,便越爱游思妄想。
兄弟一场,愣是被他们处成了拉锯战,你来我往,反复试探。
"因为…哥那个性格,好像也不是能静下来听我念叨心事的人吧。"盛迟鸣斟酌了许久,这才用合适的词汇组成出一句完整的话,闪烁其词道。
纪承当即就听明白了,一掌覆上他的后脑勺,坐在床边架起二郎腿笑骂道:"这是什么话?埋怨他只会打人呢。"
"我可不敢。"盛迟鸣脖子一缩,怏怏撇着嘴说。
"不敢,还是不会?"纪承对他的反应莫名有些喜闻乐见,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不敢。"盛迟鸣倒也不隐瞒,所言皆所想,"他又不是你。"
若不是腾不出空,纪承很想凑到盛迟鸣眼前看看他此时的面部表情,定是固执可爱极了,他手上忙着嘴上可不闲着,感叹一声后扔出三个字:"长不大。"
一听盛迟鸣顿时便很不满,被纪承这副说教小孩子的语气臊红了脸,强调什么似的在话里加了重音:"我二十岁了。"
"你十五岁的时候是这样,二十岁的时候还是这样,这不是长不大是什么?"纪承哭笑不得,觉得盛迟鸣越来越像多年前的盛迟瑞,简直是如出一辙的执拗。
盛迟鸣放松了姿势,下巴垫在叠着的双臂上,闷闷不乐地嘀咕:"我又没说错。"
纪承揉酸了右手后换成了左手继续揉着,本不是很想掺合进兄弟俩事情间的他如今也被迫多了好几句嘴:"你猜刚被我管的那两年,小祁是不是见我和见到鬼似的?"
"可是…"盛迟鸣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你又不像我哥一样那么凶。"
,你错了,那只是你看见的而已。"纪承神秘地笑笑,忆起往事时也是毫不含糊,"我打得可能没迟瑞重,但小祁挨打的频率可是比你要高得多。"
性格所致,纪祁的青春叛逆期没比盛迟鸣好受多少。
见他不吭声,纪承便接着说了起来,用温柔的语调叙述着不太愉悦的事情,听起来怪是诡异:"而且我会冷处理,不玩失踪,就是不理人,明摆着一副生着气的样子,小祁那种性格,三天不和他说话他就能急得发疯,但他足够心宽,所以也不必担心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只是不太好受罢了。"
"不过我不支持你哥这样做,对症下药,我觉得这种方法并不适合你。"话锋一转,纪承又绕回了盛迟鸣身上。
虽然说盛迟瑞动手时候的力度着实不轻,但好几天不理人的情况目前似乎还没发生过,只是他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安慰性质的软话,比如说"哥打重了"、"还疼吗"、"下次会轻点但"这一类关心语句,所以在今天纪承一开口问起他的状况时,盛迟鸣完全止不住眼泪。
"那你们后来你们的关系怎么变好了的呢?"盛迟鸣神情低落,既是求知也是羡慕地问。
纪承觉着差不多了便停住了手,看着满头大汗的盛迟鸣忍不住用袖口替他擦去了没被衣物遮挡的汗水,站起身朝另一边的床头柜走去,提高了些音量道:"因为我们都长了嘴啊,事后交流沟通就能把问题解决,又不是外人仇人,为什么非得这样藏着心事。"
"可是他不像你会和我说这些,他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把不把我当亲弟弟了。"话题回到原点,盛迟鸣的委屈再一次溢出心口,从话里流露出来。
"唉…"纪承头疼不已,拿过抽纸后重新坐回了原处,惆怅地叹气道,"所以我才说,袒露心扉是相互的,你们俩应该多多交流,别总是死鸭子嘴硬,况且…你总拿我和他比做什么,你真把我当成亲哥哥了吗?"
盛迟鸣被噎得没话讲,他确实没全把纪承当作哥哥,好像说起来还是更乐意以一种类似朋友的平等姿态相处。
纪承单方面在盛迟鸣的耳边灌输着长篇大论,同他道起了缘由:"我和迟瑞是长兄,他对你、我对纪祁,都有教养的责任,可能手段不完全一样,但无一不是希望你们能够成为更优秀的人,这类家事,打磨历练的过程外人是掺不进去的,所以我一般不会拦着你哥教育你,因为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我很乐意你能因为信任我而与我诉说心事,可我同样希望你也能信任他,你哥确实不太容易心软,却也无需质疑他对你的爱,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好受些?"
此般大段的话砸得盛迟鸣晕头转向,大概也是疼痛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反射弧也变得长了起来,犹豫再三后说出来的还是一句看似很不在重点上的话。
"你才不是外人。"盛迟鸣说这话时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紧张得揪起了一小块衣袖。
纪承倒没想过他这样的回答,怔了好半天才定了思绪,粲然一笑,抽了几张纸递给趴在那儿的盛迟鸣,示意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又不甘罢休,打趣的口吻下藏了不知几分真心实意:"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吗?"
这一字眼深深扎进了盛迟鸣的心里,很没出息地被纪承逗得耳根处鲜红,似要滴出血来。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纪承忍着笑推推狼狈不堪的盛迟鸣,借机在他通红但柔软的脸蛋上戳了两下。
盛迟鸣的薄脸皮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熟透了的脸经不起折腾,纪承的动作更是雪上加霜,让他羞愤地钻进了臂弯中,用蚊蝇般的声音向纪承求饶:"你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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