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枭和邢鸺於谷中过了一宿,清晨收拾了点东西便在约定时间带上装着饕餮的小竹笼和圣子遗骸坐上马车,吩咐马夫前往宁远镖局。
俩人到达宁远镖局後发现镖局管事一脸哀愁,领他俩去见弘墨的途中忍不住哀叹抱怨,原来弘墨刚辞去镖师一职正收拾包袱打算离开。
仇枭把圣子遗骸归还给弘墨後问起原因,弘墨看着手中被金丝布包裹着的骸骨露出一笑,直言自己尘缘已了,也该是时候随他师兄全心修行。
仇枭一听便知其去向,待弘墨收拾好行囊就提出想送对方一程。弘墨也不推脱点头应许,毫不留恋在镖局的曾经过往仅和管事拱手拜别,同仇枭和邢鸺一块儿上路。
途中仇枭想到自家俩徒弟突然有了个主意,问弘墨是否介意先转道去聚贤山庄把俩孩子捎上,弘墨并不急於一时半刻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接了邢朗和邢睿才往普陀寺驶去。
俩孩子对初次见面的生面孔很是在意,然仇枭把装着饕餮的小竹笼丢给他俩後就带着邢鸺另骑匹马跟在马车旁,俩孩子不知弘墨与师父们的交情不敢过於失礼於人,乖乖捧着小竹笼坐在车内睁大双眼时不时偷瞄弘墨。
最後还是邢朗先耐不下好奇,询问弘墨摆在腿上的金丝布里装的是何物,得知是弘墨亲人骸骨後也不露怯意,奶声奶气劝弘墨节哀顺变,邢睿亦拍拍弘墨手背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俩孩子认真模样倒是窝心。
普陀寺对仇枭等人这次来访似乎早有预见,不仅寺内没多少参拜民衆,高僧还带着小沙弥提前在大门口等候。
高僧见到弘墨面露宽慰,对仇枭等人亦也微笑颔首表示欢迎。一行人跟着高僧到後山将骸骨放置到摆好的乾草木堆上,准备就绪後就听高僧与小沙弥拨动手中念珠,咏诵起一长串的往生经文。
弘墨随之掏出火摺子点燃火苗,瞬间燃起的熊熊烈焰掠过柴火将一切吞噬殆尽,衆人在平缓而有节奏的诵经声中安静注视着火焰窜动。
这是邢鸺第一次见证火葬场面,除了感受到气温的灼热也被眼前猛烈热度所震慑。侧目瞥见仇枭倒映着火光的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淡淡伤感,不由伸手轻触仇枭手背,仇枭反手将之紧紧握牢。
须臾之後柴火燃尽,火焰趋渐转弱而後彻底熄灭,弘墨接过小沙弥递上的瓷瓮仔细将燃剩的灰烬碎骨收入瓮中。
邢鸺看出仇枭心底想法,命小徒弟在原处待着,拉着仇枭走近弘墨身侧,蹲下一并帮忙捡骨。
完事後,弘墨先将骨灰瓮收到高僧给他安排的房间里,随即转移阵地去往大殿进行剃度仪式。
眼前一切之於邢鸺也是新鲜体验,上辈子他兄长虽是出家人,但因宗派不同选择到他乡拜师出家。再出现他们面前已是有了法号敬称的喇嘛,努力走着自身寻求的佛学道路,他没见过兄长的剃度过程也没感受过如此庄严的氛围,顿时恭敬心起双手合十。
邢朗和邢睿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擡头一看邢鸺合掌便放下小竹笼照着做,仇枭见这一大二小的模样心里发软,不想单独被排除在外就也依样画葫芦。
随着蒲团周遭的落发增多,弘墨头顶逐渐变得光洁,高僧爲其剃去最後一缕发丝,赐於弘墨已圆寂的先师早就爲其取好的法号——了尘,依照惯例嘱咐了遍戒律,算是结束了仪式。
邢鸺趁着小沙弥打扫大殿的空档问起高僧白羽的事,高僧含笑点头说能代劳,又取来本往生咒赠给邢鸺,让他有时间亦可亲自咏诵。
仇枭随後向高僧提出将俩徒弟暂寄在普陀寺的请求,高僧若有所思望着仇枭和邢鸺,一旁了尘主动表示愿暂担此重任。
高僧本就没想拒绝,心中参悟仇枭此举背後预示的意义,看了眼仇枭後转而望着邢鸺。
高僧笑问:“施主可知晓六祖慧能的菩提偈?”
邢鸺一愣,如实点头。
高僧轻轻颔首:“既如此贫僧便不多言,切记一切衆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而不徵得。贫僧言尽於此,或许施主可向鬼医好好阐述其中深意。”
高僧说完离开大殿去忙诵经回向一事,仇枭隐约明白高僧字里行间想表述的意思,先不细问而是把呆呆站在一旁的俩徒弟叫来,交代他俩这几日乖乖待在普陀寺,别给了尘添麻烦。
俩娃娃顿时拉跨下脸,尤其邢朗嘴一撇就要大哭,还是邢睿赶紧捂着邢朗嘴巴,才让大家的耳朵免於受难。
邢朗可怜巴巴望着仇枭和邢鸺,吸着鼻子问:“大师父、二师父...你们已经不要徒儿了吗?”
邢睿附和道:“我们要跟着师父不想当小和尚,我们以後会更认真练武读书就是!”
仇枭蹙眉给了俩小脑袋瓜不轻不重的一掌:“是不是蠢?昨日不说我俩和江盟主这几日有点事要忙无法分神顾及你俩,也怕你们待在山庄不完全安全。之後我和你们二师父必然会来接你们回去,谁敢把你俩小蠢蛋留在这里祸害别人。还有把饕餮照顾好,我再来时可要看到它和白羽一样吃得肥肥胖胖。”
邢朗才不在意被说蠢,知道不是被遗弃立即激动道:“嗯!我俩一定会每日好好喂它吃饭!那大师父、二师父我们可约定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来接我俩,徒儿可厉害祸害别人了!徒儿昨天还在王招财的饭里下了试做的药,害他直打呼噜被管事叔叔训斥!”
原本还有些低落的邢睿捂着脸装作没听见邢朗後半段的话,重复道:“臭老狐狸,说好就这几日可别食言!”
仇枭倍感无言应了声‘嗯’,邢鸺揉揉俩徒弟的小脑袋再次叮嘱俩孩子不可对寺院里的和尚下药或有所不敬,随後才将保证听话的俩徒弟交付给含笑听着四人对话的了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