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夫和谭苓一事过没几日,皱着脸的邢朗及邢睿吃完晚饭,磨磨蹭蹭许久始终找不到和邢鸺独处的空档,犹豫多时还是掏出张帖子偷偷交到邢鸺手里。
仇枭自然瞧见了俩徒弟鬼鬼祟祟的动作,邢睿倒也还好,可邢朗一副要做亏心事不停偷瞄他的样子实在过於明显,眉头一挑取过帖子详细阅览。
邢朗捉急解释自己是遭不住齐大夫一再拜托才会答应代为转交,见仇枭仅投来不咸不淡的一瞥,立马萎靡地拉耸垂下小脑袋瓜。
邢睿不忍邢朗难过,默默牵起邢朗的手以示安慰。
仇枭送去个白眼,不想理会装作可怜的俩徒弟,将帖子重新递还邢鸺,冷哼道:“那齐大夫还真是急着想把谭苓娶进门,欲请我带你们出席婚宴又不敢当面询问我。不过倒挺有眼力,知道让这俩蠢蛋叫你开口。呵,真以爲我是他朋友。”
邢鸺读完帖子上内容後认真观察仇枭脸色,问:“属下看这日子也算不上不方便,您是怎麽想?”
仇枭支着脸,不动声色反问:“那你又怎想?”
邢鸺不可否认自身对於古代婚礼的实际情况颇爲好奇,且俩徒弟亦睁着双大眼冲着他瞧,再者仇枭嘴上嫌弃归嫌弃,态度实则没一丝不悦,逐如实答道:属下呃...还有朗儿和睿儿都没看过别人成亲,是有点想见识那场面。您如果不觉得麻烦,不如我们当天去看个几眼就回来?”
仇枭扫了三人一眼,俩孩子撇开不论,邢鸺既然表达了意见,自己也觉得那谭苓和齐大夫能事成不失爲一件美事,便点头应了这事:“倒不必如此匆忙,我们去趟就是。不过依我看,你们要想见识婚庆场面大概会失望,帖上不说他俩的婚事从简,免去一切礼俗仅邀几人吃顿宴席作数。”
邢鸺颔首表示理解,仇枭转头对俩徒弟道:“你俩没事不快滚回房还傻杵在这干嘛?明早若醒不来就不带你俩到白泉镇买贺礼。”
“切,老狐狸你唔唔唔!”邢睿话刚开了头就被邢朗捂住嘴巴。
邢朗乖巧地向俩师父鞠躬行礼,笑容满面地拉着邢睿退出房门:“徒儿和睿儿这就回房睡觉,大师父、二师父,您也早点休息!”
俩孩子跑出去後,重获自由的邢睿对邢朗小小发了几句牢骚,邢鸺听着俩徒弟没什麽要点的对话不禁失笑,转而问起仇枭特意到邻镇的原因。
仇枭边宽衣边回道:“这街镇上的东西於那齐大夫而言哪样不熟悉,虽说我肯出现已是赏光,可毕竟带着那俩小子不好落了面子,算齐大夫好运,明日稍微给他挑些还不错...你怎又是这副似在偷笑的神情?”
邢鸺走至仇枭身侧将褪下的外衣披好,故作淡定道:“属下没在偷笑,属下只是觉得您不是在意面子的人,就算没有我们,您也一定会给齐大夫送去祝贺厚礼。”
仇枭眯起眼捏了下邢鸺腰间肉,威胁道:“你要再瞎胡说就去隔壁和那俩兔崽子挤张床。”
邢鸺怕痒地捂着腰间,擡眸窥视仇枭眼色。
仇枭被直勾勾盯得唯能咂嘴轻嗤,转身到床榻上倒头歇息。
邢鸺见状往仇枭怀里钻去,倏地多出的温度与示好动作令仇枭无奈叹气,望着窝在他胸前的脑袋将对方搂紧,喃喃念叨:“就是看准我拿你没辙是吧...啧,迟早找办法治你。”
邢鸺闻言朝仇枭唇上轻碰了下,冷峻面容绽开寡淡笑意。
仇枭顿感心口一软,哪还记得上一刻暗下的决定,咬了口那嘴角上扬的唇就已作罢。
隔日上午,四人坐车来到相隔不远的白泉镇。
除仇枭外的仨人仅有之前探访郭府那一回的经验,基本没逛过小镇对一切皆感到颇爲新鲜。
邢朗忆起那日江沉枫给他们捎回的点心突然有感嘴馋,悄声和邢鸺提了後,果然顺利让仇枭答应带他们前去寻该点心铺解馋。
四人在店里找了个不怎麽引人注目却能眼观四面的座位,仇枭看自家俩徒弟在听着店小二介绍点心时就已口水直流、一副彷佛饿死鬼投胎的蠢样子,摇摇头毫不吝啬把各色糕点都要了份。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上满桌刚做好的糕饼,邢朗立即嘴甜掰出不知从哪学的感谢赞美之词,就连邢睿亦红着小脸说了句‘老狐狸你人还不错’,看不惯俩人谄媚模样的仇枭直接一掌拍到俩人脑壳上。
俩孩子有了吃食自是将全部心力投注其中大快朵颐,仇枭挑起外表还算精致的糕饼浅尝几口,随即将之投喂给失笑注视着仪态全无的俩徒弟、默默饮茶的邢鸺。
时间在和谐氛围中缓缓逝去,此时,店铺外传来稚嫩却有那麽点似曾相识的女声正在与人交谈的声音。
邢朗停下动作转头望去,瞬间变化的表情引起了另仨人的侧目,邢睿看清提着点心盒子付账的少女与女童样貌後更是不由诶了声。
仇枭瞥了眼莫名有些沮丧的俩孩子,调笑道:“原来是差点成为你俩媳妇的女娃。”
邢朗皱着眉头认真回道:“大师父,没那回事,徒儿和睿儿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会要娶她。何况徒儿和睿儿已经私定终身,胡乱和别人成亲岂不是辜负、糟蹋别人。”
“呵,你这小蠢蛋还知道何谓男女之情、私定终身?”仇枭戳戳邢朗小脑门,“不过有点你倒是说对了,既无情就不该瞎折腾耽误人家,你们既没做过任何错事又何必如此颜色。”
邢朗点点头:“徒儿只是同情她,还有点唔...愧疚?
邢睿低声嘟囔:“谁让我们帮不了她。”
仇枭不禁挑眉:“她现在这样子像是缺你们愧疚?”
不得不说,仇枭这反问确实有理有据。
撇开不论女童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绫罗绸缎价格不菲,与之前相比圆润许多的脸蛋还有极佳气色皆彰显她日子过得甚好,至少一般百姓所愁的衣食住等都看似与其无关,和身边丫鬟又有说有笑,全然没半点受到委屈的样子。
邢朗抓着头,心里仍有些说不上的奇怪感觉:“徒儿就是老觉得不该如此...”
邢睿闷闷插话道:“嗯,那变态不仅没受惩罚还和被他欺负的人成了夫妇,老狐狸你就没点道德底线,不会愤愤不平吗?”
仇枭不耐咂嘴:“当事人都没一脸苦大仇深向人求救,你俩怎就戏那麽多。你俩爱难受就难受着,每回碰上这些有的没的总能牵扯出堆道德废话...啧,还不闭嘴吃你们的饼,少再给我罗嗦。”
“哦...”邢朗和邢睿捱了训只好听话收声。
邢鸺见女童和丫鬟离去,收回目光摸摸委屈扁嘴的俩孩子:“其实我从小就常听别人提到男女平等、必须尊重女生想法,也认同秉持这观念,对她的事同样觉得感慨。你们可以同情她,但你们大师父并没做任何错事。”
邢鸺看出俩徒弟对此有所质疑,继续道:“说来讽刺,在我出生的地方...某特定族群也有让施暴者迎娶受害者的陋习。甚至曾有爲官者叫人犯与被糟蹋的姑娘成亲,说是一方由此可免去牢狱之灾,亦让姑娘有个丈夫不必担心受人指点,美其名是让双方拥有所谓再次‘重获新生’的机会。”
俩孩子眉间皱摺更深,邢鸺又道:“我虽然并不赞同却能理解那些点头答应的父母心情,何况那是别人的人生与选择,旁人无权也不应该干涉。要是你自以爲解救了个人,结果对方转头却怪你破坏她现有生活,那你要如何是好?”
俩徒弟认真思索邢鸺的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仇枭这才再次开口:”正如你二师父所言,你俩凭什以爲自己有立场恣意揣测他人究竟活得开不开心?你俩又是否敢说这表面上的正义不是仅爲了让自己少分难受,而是设身处地爲对方着想後所得出的答案?何况我给了她点东西,她不可能会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