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摆布二字让我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蘅姐姐思虑单纯,儿臣容她恣肆,不妨事。”阿瑛冲她母后莞尔一笑。
“思虑单纯,呵。”皇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瑛儿你可知,坊间如何传闻?”
“都在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先皇在世不愿用萧家人,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萧家便要成了这应京城里最显赫的门楣!”
“哦?是吗?”阿瑛挑挑眉。
皇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瑛儿,若萧蘅凡事以萧家为先,便是将你排在第二位。你可是未来的天子啊,怎可受这等委屈?”
皇后的话醍醐灌顶,我的确是习惯性把萧家作为底线来优先考虑。
也许是因为在我看来,阿瑛要比我高明得多,她不需要我来过度为她着想。
可如此一来养成了习惯,便算是冷落怠慢了她。
阿瑛不露声色地拿起一盏茶,不慌不忙地啜饮几口,勾起嘴角。
无论面上如何春风和煦,她可是一步步走上天子之位的女子,心思活络,杀伐果断,怎么可能是软弱可欺之辈。
她搁下茶盏,异常清晰地叩在了桌子上。
“萧家的门楣,儿臣说了算。”
只这一句话,便控住了全场。
怔了一阵,皇后欣慰地抚平自己的胸口:“不愧是我儿,是本宫多虑了。”
“不过……这萧蘅心里惦记着萧家,始终是个问题。”
“儿臣有分寸。”
分寸二字不过敷衍之词,阿瑛接着打开了心匣:
“儿臣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理此事。”
“哦?说与母后听听。”
我也竖起了耳朵,打起十二分的注意专心听着。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说的是君子,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我仔细听过去,并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碎响。
我悄悄从屏风的缝隙里窥去,看见是阿瑛手上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什么字。
究竟是什么字,我并不知晓。
“去芜存菁。”皇后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去芜存菁?这是何意?
皇后也反应了好一会儿,阿瑛笑而不语,半天之后,皇后才愁颜转笑。
“我儿有此决断,不为儿女情长所困,本宫就放心了。”
阿瑛微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皇后若有所感,提出和阿瑛一起去看望她病重的父皇,她俩愁容满面地离去。
待她们两人走了出去,我才倏然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我捂住胸口,靠着屏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发现后背一把冷汗。
我不假思索地从窗户跳了出去,幸好我一路来去没什么人瞧见。东宫里穿飞鱼服的侍卫大多是西厂的人,他们不会乱说话。
当初春筵上有人欲行刺阿瑛,被我发现后死命按在身下,而我差点被匕首刺伤。
为了这事儿,李钰破格封我为西厂百户,对西厂听调不听宣,调到阿瑛的公主宫闱附近专门负责安保事宜。
也正是如此,我才和阿瑛距离更近,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她倒是来亲近我,只是我惧而避之,直到后来做了她的伴读我才常随她左右。
不过也是最近,朝廷里传出了要裁撤西厂的消息。
我趁四下人少,假装在东宫的廊中散步,一边踱步一边思考,我到底疏漏了些什么。
直到快到黄昏时分,阿瑛才从乾清宫回来,她见到我,抬头先是惊喜,转而低头哀愁。
“殿下。”我轻声唤她,走到她身前。
她伸手环住我的腰,埋头进我的肩窝,把身体的重量都挂在我身上,看起来有些脆弱。
“蘅姐姐……你回来了。”她的声音颤着委屈,我听着心都要碎了。
“嗯,回来了。”我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
她在我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情绪,抬眼望着我。
“父皇恐怕是要不行了。”她说着说着,尾音便带了哽咽的哭腔,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一秒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