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万寿节。
今日是阿瑛的生辰,普天同庆。
阿瑛向来勤政爱民,厉行节俭,但今日朝廷多少铺张些,整个应京城从布衣百姓到官吏朝臣,无比浸淫在热闹非凡的气氛当中。
这段时间我奔波劳碌,为骤然失宠的萧家稳住了阵脚,只今日,得以放松一二。
晚宴后我向宫人递了帖子,想要面贺圣上,有横笛曲进献。
本以为会石沉大海,没想到宫里这就来了人传旨,召我入宫觐见。
“臣萧叔衡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阿瑛喝了不少酒,整个脸蛋红扑扑的,双眼好似含春,薄唇娇艳欲滴,披散着头发,衣衫有些凌乱,上面还有几道酒痕。
好一个美人醉卧!
把我看得乱了阵脚。
“额……陛、陛下……”我以赤罗朝服的大袖掩面,非礼勿视。
“过来。”
我有些犹疑,担心她对我非打即骂,但是又不敢怠慢,上前几步。
“近一点。”
我又迈开步子,往前挪了几步。
“呼……”她似乎有点不耐烦了,甩开衣襟,仰卧在榻上,手拍了拍榻沿。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扭扭捏捏地挨着榻沿坐下。
上一次差点被杖毙,上上次被她一脚踹伤了小腹,我实在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给我来上个什么非死即伤的袭击。
她一抬手,我吓得连忙作势要走,她有些无语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撑在床榻上,坐起身,靠在了榻头。
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阿瑛的眉头越皱越深,盯着我的眼神也愈发不友善,我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不是有曲子吹给朕听吗?吹啊!”
“额,是、是。”我慌忙从怀里掏出筱笛。
一个没留神,手没抓稳飞到了阿瑛腿边,好在只是轻轻碰到了她,但她的眼神仍然一副想杀了我的样子。
我狼狈地捡起掉落的筱笛,靠在唇边。
我不知怎么了,抖得厉害,根本稳不住气息。
几个音下来,就没几个准的,甚至有个音还劈了,真的是尴尬至极。
与其这样吹下去,还不如先停下来。
我轻轻放下笛子,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哼,这就是你要献给朕的曲子?”阿瑛冷哼一声,杀气凛然。
我感觉我的头顶上一个个红色的大大的危字。
“陛下,臣惊惧难抑,可否容臣片刻?”
“呵……”阿瑛呵出一口酒气,袖子一挥,让从旁服侍的宫女递来一壶御酒。
从金酒壶中倒出琼浆玉液,清澈的酒液盛在白玉碗中,通体羊脂白的碗壁透着晶莹的酒光。
阿瑛抿着薄唇,自顾自地饮起了酒,我也稍稍安下心,调整状态。
苦竹轻置唇上,一曲悠扬的乐曲逐渐声起,指头翻飞,呼吸吐纳。
我奏请时提到了吹的是《朝天子》一曲,所以阿瑛并没有多奇怪。
我最喜欢唱的曲子,便是这首《朝天子》。
龙阳子冷谦所作之曲,有古乐之风,配合首辅大学士夏言所作的曲词,高古有致,甚是妙合。
笛子虽然吹奏不出词,却也算返璞归真,专注于乐声,而且多加些装饰音,亦别有一番韵味。
阿瑛通晓音律,想必能听得出其中的奥妙,别开生面,耳目一新。
一曲终了,演奏还算不错,中规中矩,至少没再出错。
我欣慰地看着阿瑛,她正含着酒碗的沿儿,神情淡漠地瞧着我。
手中的竹笛缓缓垂下,我和她四目相对,爱慕之意自我的心底绽开,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