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他们是……
哥夫与小舅子的关系啊……
他分明……答应过阿映,要照顾好他弟弟的……
他是怎么照顾的呢?
安振鲲答应“要照顾好萧染”,是在一个海底火山般的夏日。
惨白的光,穿过窗户,与医院走廊的白砖瓦相融合,安振鲲想到了萧染偷偷给自己唱的原创歌曲,有一段是这样的——
「冻土亘古寂静
时若骤停
浮生掠影
冻土永远澄清
春不留情
微尘结晶
宛如泡沫凝冰」
他正置身于一片冻土之上,时空都像泡沫凝冰结晶,脆弱地颤抖着,仿佛一触即破,又深沉地散发幽寒,似乎万古不化。
分明是最坚固最绝望的寒,但他却觉得一旦行差就错,所有就会崩塌。
病房里是他的同性恋人萧映,萧条地映照着人生苦短。
病房外是萧映一手带大的兵崽子安振鲲,不安于室,无法起振,是折翼的鲲鹏。
他感受到,歌的简介中所自带的“得不到、握不住、一切仿佛随时都要幻灭的绝望”了,而歌的作者与演绎者接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却说:“……我想我哥现在并不希望我因为他的事而耽误学业。”
而安振鲲的左耳,还是这位歌手的哥哥的话:“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小染啊……”
安振鲲在医院过道的座椅上瘫下。他就是在差不多的环境里,遇到的萧家兄弟的。
北寒高原总有霜雪,然而医院的砖瓦却不比中原白净。呻吟声,惨叫声,悲泣声,在短而窄的过道里,充血一样膨胀着,好像要随时溢出一样。
就像小腹内,风起云涌的狂躁,冲撞着狭窄的出路,而还是小男孩的他金属色泽的瘦弱肌体玩偶一样僵硬,只能静静地感知,下体污雪般融化,流淌出一股股灼烧。他的衣服好像要被烫穿,那一滴滴地,马上要落到地上,和无依靠的他一起,被拖拽着落到尘泥里。
而一张洁净的小方帕,当地人喜爱的哈达一样,呈现在他面前。萧映抱着他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与他相遇了。
萧映说,他是南方学医的大学生,到北方支援建设当个村医。寒风吹啊吹,雪花飘啊飘,别说信号,就是书信也难抵达,但就是他们的伯伯,带着夫妻二人的死讯,和新生的婴儿寻到了萧村医,又转身离去。
村子里三户人家,有两户是赊账榜上的常客,还有一户硬要把一板药掰两半来买。不止如此,还有一部分药要内部消化——小家伙水土不服。萧映迫于生计压力,厚着脸皮与军队里的一群大老粗打成一片,成了军医的助手,可以赚些外快。
但萧映的医术显然更胜那位姓陆的军医,不说当军医助手,就是军医主动让位,也是大材小用了。姓陆的说双性是畸形,是病,得治,说他这么壮这么有男人味,肯定不是双性人。
而萧映初遇就发现他是双性人了,他告诉我大部分人是只有一套生殖系统的,而他不一样,有两个,因为女性生殖器官早熟,他的“屁股”才会流血。因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次,所以叫做月经。
他第一次来月经,是十一月二十三号,9岁的安振鲲记着了,19岁的萧映也记着了,只有9个月的萧染无所知。是这一天,萧映收养了安振鲲,是这一天,被萧映赋予作为“生日”存在于安振鲲这个孤儿弃子的年年岁岁。
萧染嫌弃:“谁拿第一次受难的日子当生日啊。”
安振鲲鄙夷:“这是我第一次见老婆的日子懂不懂?”
萧染:“……”
安振鲲:“单身狗小破孩就是啥也不懂。”
萧染嘀咕:“那我也把生日定在十一月二十三号得了。”
安振鲲一巴掌扇那软塌塌的后脑勺上:“小兔崽子没有自己的生日嘛?非要来抢我的。”
萧染大叫:“我就没有,我就没有,怎么着,怎么着!”说着真也兔子似飞进厨房,给他倒糖水喝。
安振鲲肚子疼,跑不太快,只能等到小兔崽子端水过来,捏捏他的脸。他初见时便觉得哥俩很像,特别是那双狐狸眼,只是婴儿长大,却还是有婴儿肥,哥哥劳碌,从来都只是清减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