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里还握着那枚摩拉。
这就是最后,我想。
“能看见什么?”
匠人摇头。眼前只有无法辨识天地四方上下的黑暗。
“能听见什么?”
匠人回答:金石相击。耳中回荡如天地崩裂的剑石相击之声。
医师皱眉叹息,对匠人之子摇头。
“眼睛是好的,耳朵也是好的,可能是那四天里受惊过度,大概是心病。”
寒策将医师送出门。
临别时,医师又说:“老一辈的人有个说法,说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就会这样。地底下的东西……谁能说得明白呢。”
寒策询问父亲,那日在地底看见了什么。匠人闭口不言,跟之前所有幸存者一样不言不语。
数年后,名匠仙逝。
同日同时,一名旅人路过天衡山矿坑,只见山石后红光涌动,一座隐秘的神龛悄然旋开。
龛中巨剑隐隐闪烁,如泣如诉。正是寒武身前最后所制的“黑岩斩刀”,用以辟邪镇龙。
寒策听闻此事,连夜入山,欲将其取回。
途中偶遇一名黑袍男子,竟是当年告知“寒武遭遇矿难”的那一位。对方面容半分未改,两只手大拇指上都戴着扳指。
“给斩刀赐它该有的铭吧,”男子说,“若是想知道当年寒武之事,就把此刀放入琥牢山的山脚,那里有一神龛。若是无意在此,便收刀兵归家去吧。”
当代七星之一正是云氏,那位与寒武私交甚好的云家族长,在得知此事后,为这把黑岩斩刀赐铭:开山裂海,撕云断月。
而后,寒策又匆匆前去琥牢山,将斩刀放入神龛之中。
来去数月,横跨几乎整个璃月大地。
数月后,寒策归家,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哀切道:龙王……龙王……!
名匠仙逝,同年。
昔日,璃月港曾有驾朦钟巨舰猎杀海兽者,被人们称为“船师”。在海洋被无常灾祸统治的时代,浮浪之人朝生暮死。
岩王帝君聚群岩做长枪,岩的柄权比金珀还刺目,长枪断虹,伴翠玉所作的巨鲸砥厄鱼,伴三眼五显仙人的仙力而出。今时,海兽已消失不见踪迹,那些船师的后代也都当了渔民。
而古旧的“船歌”也被人改编,作“渔歌”流传下去。
皓月当空时分,船歌徐起。海面风平浪静,是月明星稀的夜。
远处可见孤云阁,岩柱伫立在海中央,风雨不动。人们常说,岩王帝君的岩枪落下,便形成了孤云阁。那些海兽伴随着人类之志的妄念与嗟叹汇集在了海底。
所以孤云阁鲜少有人渔民敢接近,那里是禁地。
唱船歌的人忽地停下了,他颤抖着,看向孤云阁。
于此躁动的、作祟的,正是昔日败将不甘的呼叫。它们是众生之梦的反面,以深海、层岩收纳,却不愿意入梦。
岩柱偶尔会剥落一些散发着怨恨和不详的碎屑,以此来保证岩柱的“镇压”完整。渔民们也时常看见碎屑落入海中,但这一次……
站在船头的唱歌人呆愣住,那些岩柱在夜里竟然发着光,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碎屑坠落,岩柱更往海底下沉了些许,海浪都在咆哮着。
在忽起的浪潮中,渔民想起以前常常流传的故事。
即使是在坚硬的山石中成长的子民,心也会因为痛楚开裂。
即使倔强地一言不发坚守对神的信仰,目光也会变得炙热。
他们心中疑问着:
我们的爱人和子女都去了哪里?
那些离去的人们何时才会回来?
我们信仰的神明,这样的岁月究竟要持续至何时呢?
请您开恩告诉我。
岩的神明在青天之上,俯瞰璃月大地。
他施展神迹,从无杂质的金珀之中削出长刀一柄。
他挥剑斫去山峰的一角,以此向子民立下无上庄严的契约——
离散的人,必将聚拢回归;离约的人,必然加以惩治。
失去挚爱者、痛失珍宝者、蒙受不公者,将得到补偿。
或许这是璃月悠古大地上,无数真伪难辨的传说之一。
众生都说: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背弃契约之辈,就是与这片神曾经整治过的大地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