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宇今年十八岁，初中上完就辍学了，辗转打了很多份工，去年在一家高档小区当保安时，和某位业主的儿子打了架，被人家动了点微不足道的关系，就这么送进了监狱。
他事后想起来很后悔，分明是那人先打的他，他只是还手了。只不过还手也没打过，那人把他摁在小区喷泉里，他差点淹死在里面。
情急之下，他摸到了池底的一块碎砖，砸在了那富二代头上。
再之后，他就稀里糊涂，锒铛入狱了。
闻憬听完他这段故事，沉默了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小程搓了搓手：“闻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会计，”闻憬说：“公司账目不干净，警察来查，就把我和另外几个财务上的人推出来当替罪羊了。”
“啊，”小程不懂这些，但也扼腕道：“看来咱们都是被冤枉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闻憬好像不大想提起这些事，对他说：“待会儿带你去A区，见人多笑少说话。”
小程连忙点点头。
跟着闻憬到了A区，小程缩了缩脑袋，看闻憬熟稔地往楼下走，一路上的囚犯都对他们视若无睹。
走到负二楼门口时，阿飙正插兜站在那儿，他几乎快要和闻憬一样高，一脸不耐烦地给他们推开门。
闻憬恶劣起来，一把揽过小程的肩，冲着阿飙抬下巴：“叫人，这是飙哥。”
小程连忙道：“飙哥好。”
阿飙看向闻憬的眼里带着点薄怒，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沉着脸略一点头。
闻憬大摇大摆揽着小程进去，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听那声音该是气得不轻。
小程有点怵：“闻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刚刚那个是……？”
闻憬没有回答，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里面的地方很宽敞，池季云一如上次般缩在那个环形沙发后，翘着一双细白的脚，白皙的脚背上浮着淡青色的血管。
“又不穿鞋。”闻憬皱眉，走近去碰他的额头，被池季云微微侧头避开了。
“回来了？”他嗓子还有些哑，但瞧着脸色好多了。
池季云转头，才发现闻憬身后还站着一个娃娃脸小男孩，看着年纪不大，眼睛圆圆的，露着明显的怯，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知道这就是闻憬要带来给他看的小孩。
果然，闻憬拍了拍那男孩的肩：“这是池老大。”
男孩立即僵直了身体，磕磕巴巴道：池，池老大好。
池季云脸色淡淡，微微颌首：“你好。”
小程咕咚咽了口口水，垂在身侧的手快要攥烂了，他没见过池季云，但听监狱里的其他人说起过他，本以为会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还这么好看。
他一紧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又不敢一直盯着池季云看，只能眼神飘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
池季云却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心里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目光挪到一旁的闻憬脸上。
——他喜欢这样的？
闻憬一门心思都在他光着的脚上，完全没注意到池大佬若有所思的眼神。
三个人各怀心事，良久，池季云喝了口水，淡道：“小程是吧，不用客气，待会你去上面自己挑个房间，往后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
小程受宠若惊，连忙给他鞠了个躬：“谢谢您，真的麻烦您了。”
池季云点点头，瞥了一眼闻憬，眼里写着“还不把人带走？”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际上在闻憬眼里，这人只差没把“我不开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无奈，闻憬拍了下小程的肩：“好了，咱们走吧，别打扰他了。”
“啊，好，好的。”小程冲池季云扯出个笑，点头哈腰道：“那池老大，我就先走了。”
闻憬连推带拽把他拉走了，生怕他俩再待一会儿，池季云就要垮下脸来咬人。
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分明是他说要见小程的，见了又甩脸色，晚会儿还得拿闻憬撒气。
送走小程，闻憬去而复返，强硬地给池季云把鞋穿上，握着那一截清瘦的脚踝，问：“怎么了，不喜欢那小孩儿？”
池季云没说话，轻轻蹬着腿，甩开了他的手。
“又发什么脾气？”闻憬蹲在他身前，捋了捋自己的发茬：“是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没有。”池季云声线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闻憬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没忍住脱口道：“你能不能别总这样？”
“我怎么了？”池季云毫无波澜道：“我说了没有，你自己不信而已。”
“池季云。”闻憬喊他全名，脸色少有的沉了下去：“又拒绝沟通是吧，不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闲气，然后出了门再让人套头揍我一顿？”
池季云脸色变了，拿着杯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