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娇娘所担心的那样,梁家女一事只是个开始。
短短两天时间里,陆续又有失踪女子的尸体被找到,僻静的水塘、枯井、甚至是阴暗沟渠,无一例外皆是没了头颅,拢共算起来竟多达几十具。办案之人费劲力气查清这些人的身份、理清她们失踪前的行踪,得出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她们或是丫鬟,或是杂役洒扫,或是厨房帮佣、买办,年纪、出身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都在失踪前曾去过程府,或是和程府的人有过接触。
这一消息被泄漏出去之后,谣言便飞快地席卷了整个江阳城。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几十个苦主聚集起了一大帮人,壮着胆子去敲程府的大门。
他们痛失亲眷,而种种迹象又都或隐晦或直白地指向程府,悲愤之下失了理智,门房苦劝他们不走,争执起来,推搡间不知怎的,两边就打了起来。
管事的跑出去安抚不成,只好叫了队护卫出来,又是允诺澄清,又是武力震慑,出了一身的汗这才勉强压按下去。
外头闹哄哄的,里头则异常压抑。
程方坐在上座,慢悠悠地端着茶撇浮沫,院子里站着一排排的人,人数之多,连往常宽敞的院子也变得拥挤起来。
人人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要在上头看出花来。谁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浅,院子里一派死寂。
程方坐在廊檐下,居高临下地一排排扫视过去,心中快意极了。两处院门都有将士把守,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能把人擒住。
这些素日都算得上是程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全得在他陈方面前低下头颅惴惴不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的生死,如今都握在他的手中呢?
“扬叔,您是老人了,论资历是在场这些人里最深厚的,要不,咱们今日还是先从您这边开始吧?”
他虽然笑着微微欠身,一副恭敬的模样,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被他点到名的老者抬头怒视他,又似有顾虑地把话咽了回去。
程方拍拍手,便有人从院外拉来一车账本,随从将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翻了翻,恭敬地放在他伸出的手上。
他慢条斯理地将其中一页撕下来,掷到老者面前:“扬叔,您这些年的账目,有些不对啊,不如您细讲讲,这千两白银万两金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天色阴沉沉的,虽未落雨,却也不甚明朗,屋里点了灯烛,却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阴沉。
尹氏心疼地替枕在自己膝上的丈夫点按着太阳穴,柔声道:“夫君,这几日可是又头疼了,要不妾身还是叫人把小秦大夫接来吧?”
程珩眼下的乌青越发重了,他疲惫的模样看得尹氏心里难过:“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到了这步田地,就是叫大罗神仙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面上比前几日多了灰败之色,尹氏眼中蓄泪,强忍着嗔道:“说得什么话,妾身还盼着同夫君白头到老,夫君要千岁呢。”
程珩将她的一只手拉在自己掌心握住,他气息低弱:“夫人,我有一言,如今也该说与你听了。”
“妾身不听,夫君还是等好起来再慢慢同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