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正忐忑地等在门外,见程珩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哥哥。”
“哎~~来了。”
“嗯,妹妹。”
两个下意识应声的男人同时沉默了,气氛莫名冷了一下。
“……李将军,这一场辛劳还未结束,不是叙话的好时候,将军别忘了答应本官的事,待你功成归来,本官再为将军庆贺。”
李绪也干脆,把他交到娇娘手上:“大人久病初愈,忧劳一场实在不易,还是先安置了吧。娇……程妹,只是要辛苦你了。”
程珩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挡在两人之间:“眼下城中还需防着贼人放火,余孽未清,将军可别忘了自己身上的担子啊。”
李绪一拱手:“但凭大人差遣,我已派人前去肃清贼众,请大人放心,也希望大人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才好。”
留下这句话之后,李绪便带着自己的人手撤走了,程珩注视着他爽快离开的背影,暗自磨牙。
娇娘看着一言不发的兄长,总疑心自己听见了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响的声音。
程珩简单交代了几句,让护卫替梁海彬预备着处置首尾,又关照了一番,这才让娇娘搀着去了书房。
娇娘替他把了脉,又细细问过一遍之前详细的情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兄长的毒看起来是解了,只是身上虚弱,肺腑里积着陈年旧伤,往日里还须精心将养才是。”
她虽然口中说着宽慰的话,手却紧紧攥着程珩的袖子不放,眼圈红了也不自知。见她这副模样,程珩心里一阵酸涩心疼。本想将妹子接回来享福,谁知还是迫于形势将她推到了那样的境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守着自己不识人的父亲,还要强忍着惊惶担忧,只是想想就叫他心疼不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能够顶着这样大的压力迅速地判断形势,察觉到他送过去的家书上无法明言之意,调停调度无不思虑周全,看着这样的妹妹,他不能不感到骄傲。
程珩轻轻拍着妹妹的手,仔细听她絮絮叨叨的嘱托,不时点头应下:“嗯,好…一定听程大夫的。是,是……都记下了,程大夫放宽心,再不会如此了。”
娇娘得了他的保证,这才慢慢松开手,从衣裳里取出那一叠家书递与程珩:“哥哥留了锦囊,叫我速归,我便猜这信里头有哥哥的重要之物,如今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程珩接过来,取过案几上的裁刀,沿着书信的边缘仔细裁开,取出藏于其中薄如蝉翼的账目,叹道:“嬷嬷实在将你教得很好…二哥…深谢妹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哥才是见外了。”
烛火明亮,微微摇晃,兄妹两人凑在一处叙了会儿话互通了讯。经此一事,这对分离了十数年之久,却相当有默契的骨肉血亲,彼此都觉得同对方更加亲近了些。
见他面上疲色愈盛,娇娘夺过他手里的纸笔,强行扶他躺下:“哥哥先睡会儿吧,外头暂时有我照应,等城里安定下来,再谈其他不迟。”
接连多日耗伤心神颇多,且身上的毒刚去不久,正是虚弱疲倦的时候,程珩也着实有些撑不住了,支着快要合拢的眼:“小妹,你嫂嫂她……”
等在门外时已大致了解情况的娇娘点点头:“哥哥放心,交给我吧。”
程珩这才安心合了眼沉沉睡去。
娇娘安置了兄长,踏出门时已是月过中天。见她出来,守在外头的人便恭敬上前等她的示下。
娇娘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守在兄长屋前,自己则点起明亮的灯烛,在偏厅里一一点过了府中的人手。在府中老人的帮助下,确认了如今这些人确实是忠心可用之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尤管事见她停下来润润嗓子,这才上前:“小姐放心,大人先前已将眼下这些人都盘点清楚了,只等小姐的示下了。”
正如他所说,如今的程府可以说是铁桶一块也不为过,娇娘对此也并无怀疑:“有劳尤管事,如今家中主母不在,我少不得要厚着脸皮多问几句:主母是几时出得门?当时是谁在她身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麻烦有知道的细细说一遍。”
眼下尹氏的确是不在府中,但是究竟是否如陈方所说是被他们的人带走了还有待确认。毕竟自家的哥哥因为担心自己熬不住这一关,万一拿不到解药平白耽误了嫂嫂,确实是写了放妻书给她。
倘若尹氏是看了那放妻书后自己决定归家去了呢?
娇娘只觉得头疼,这可比旁的事都要难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