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脱了外衣，落上鳞粉的地方烧出了许多窟窿，更别说裴令的后背。裴令的发簪摔断后，长发垂至腰间，恰好挡住了他的后背，叶无雪也没看见他究竟伤得如何，裴令的身体就浸入了溪水之中。
更深露重，溪水寒冷，叶无雪只是用水掬了一捧水便觉寒气入骨，也不知裴令是如何忍得住的。叶无雪身上并未沾上太多鳞粉，只有手背被烫伤了一小块，如虫蚁啮咬的疼痛实在难忍，浸在水中将手冻得麻木了才算缓解一些。
裴令乌发湿透，闭目坐在小溪之中，额前布满了汗水，他所承受的疼痛远超叶无雪百倍，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叶无雪心绪复杂。本来以为裴令嫌恶自己，没想到危急关头他会扑到身前。叶无晴又不在这里，裴令完全不必和他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叶无雪盯着裴令看了一会儿，裴令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对上叶无雪的眼睛。裴令的面上倒还是叶无雪所熟悉的那副疏远的神色，开口道：“你不必这样看我，我无事。”
叶无雪看着他肩膀烧红的一片，便知道裴令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显得太弱所以在嘴硬。裴令才救过他一次，叶无雪不能放任不管，于是脱了鞋子，卷起裤腿，想下水去看一眼裴令后背的伤。
裴令见他提着衣角要走过来，立刻道：“你不要过来。”他的气息不稳，说的又急，说完后猛烈咳嗽起来，面色慢慢涨得通红。
裴令肯定伤得不轻，这种时候还碍着面子不肯让叶无雪接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无雪露出来的小腿。
叶无雪道：“食发蜂的毒我虽然不会解，但是身上有其他解毒散，或许对你的伤有些好处。”
叶无雪和裴令说话的时候，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一跤。叶无雪先是捂住了怀里的解毒散，好在没有沾到水，随后才感觉到脚底有股刺痛感，一缕血色慢慢飘到水面。
裴令见状立刻道：“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过去。”
水声响起，原本坐着的裴令一下站了起来，出水时水珠滚落，常年习剑从不间歇的身体比起体修也不输分毫，偏他又长了一张温文尔雅的相貌，头发湿着搭在肩膀，倒是有几分出水芙蓉的意思。
裴令迈步走近叶无雪，他光着上身，腰间还有水珠未干，行走时腰线明显，叶无雪忽然想起在梦境里裴令会拉着他的手搭在那里，裴令腹部线条凌厉，骤然爆发的力量也让他承受不住。
叶无雪双腿浸在水中，掌心却微微出汗。他早就该忘记梦境里的事情，那样温柔的裴令本就不是真实。
裴令已经走到了叶无雪面前，道：“你的解毒散恐怕没用，食发蜂的毒不是那么好解的。”
叶无雪定下心神，道：“让我先试试，不行再试试别的。”
裴令皱眉，似乎很不愿意让叶无雪看见后背的伤。他抬起手臂，露出外侧烧红了的伤口，道：“你若是不信便试试吧。”
裴令的伤果然比叶无雪重了太多，沾染鳞粉地方烧得几乎见骨，裴令还是一脸的不在乎，找出一件衣服盖在身上，不愿让叶无雪瞧见其他伤口。
叶无雪取出解毒散抹在裴令手臂伤口，听见裴令吸气声时立刻放轻动作，往伤口轻轻吹气，抬眼望他：“可有好一些。”
裴令嗯了一声，道：“也许是有用的吧。”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先上去吧。”
这时叶无雪才觉得双腿已经冷得麻木了，倒是也感受不到脚底那道伤口有多疼。回到岸上后裴令也没有再提背后的伤，叶无雪知道裴令向来自傲，肯定是不愿意让叶无雪可怜自己。可是叶无雪同样不愿亏欠裴令，前世他就被裴令救过一命，如今重活一世，自然要把欠的早些还干净。
叶无雪执意要为裴令上药，裴令后背受伤行动不便，披在肩上的外衫被叶无雪扯下，露出烧掉了一层皮的后背。裴令后背本就带着旧伤，修仙之人也有些可令肌肤重生的法术，可是裴令从未用过。他说过是借以激励自己，不忘旧耻。叶无晴还夸他有骨气，叶无雪却是不屑，只觉得裴令满嘴说些好听的话在哄叶无晴。
如今他直接面对整个后背的烧伤，一时怔住了。他不敢想象裴令的后背究竟洒了多少磷粉，而裴令忍着灼烧之痛一路忍到现在，又是何其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