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抱的很紧，叶无雪有些无法喘息。
他将脸从裴令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扬起下巴，睁大眼睛望向裴令，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事物，然而没有一丝光亮照入他的双眼。琉璃色瞳孔犹如两颗易碎的宝珠镶嵌在他眼眶中，宝珠上蒙着一层阴翳的灰。
五感缺一，叶无雪只能依赖于其他感官。他看不见裴令，却可以闻得到裴令身上的气味。鼻尖近得凑到了裴令的下巴，贴着肌肤就能嗅到裴令身上独特的异香。
叶无雪忽然想到，前世的裴令身上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香味？
他并不像妖兽有出众的嗅觉，前世裴令又与他很是生疏，不会像有这样亲近的时候。
裴令肌肤的香味，是只有亲密无间的拥抱下，才能够嗅到的味道。所以叶无雪格外贪图，他将脸埋在裴令肩颈，嘴唇蹭着裴令的侧颈，唯有这样才能让他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他虽然习惯了黑暗，但是在虚实境这样凶险的环境中，看不见东西无疑是危险的。叶无雪趴在裴令肩膀，低声道：“你说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们离开虚实境，但是又不打碎它。”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叶无雪就知道是无法做到的。虚实境为镜妖所创，镜妖虽然神通诡谲，但是还不足以凭空构建出几乎与真实无异的天地。虚实境中有虚有实，令人难以分辨，便是因为这个天地本就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虚影。
一旦选择回归真实，必要打破这一面虚幻的镜子，那么镜子里的所有都将不复存在。
包括叶无晴，前世的叶无晴。
若是不打破虚实境，他无法回到真实，困在镜城的叶无晴又会如何？
裴令语气冷淡道：“虚实境中一切都是虚幻的，本就应该打碎。”他似乎不留恋于虚实境里的一切。
叶无雪道：“先找到镜妖藏身之处吧。镜妖维持着一座城的虚实境，必然会有所纰漏。”
裴令手指忽然贴在叶无雪眼睛，叶无雪睫毛颤了颤，一颗眼泪陡然滑落，而叶无雪竟然不曾察觉。
裴令的声音恍若叹息：“你哭了。”
叶无雪这才感觉到眼睛的刺痛。他的眼睛一直畏光，强光时总是眯起眼睛，或是用手遮挡，如今双目看不见光亮，却比之前更加畏光。
只是他如今身在屋内，何来的强光刺激得他双目流泪呢？
叶无雪低头把眼泪蹭在裴令手心，道：“你把我的眼睛蒙上吧，用我的……”
叶无雪正想解开发带，额头便由几缕发丝垂落而下，是裴令的头发，随后眼前被什么东西蒙住，为他遮挡住强光，眼睛的刺痛终于缓和了许多。
叶无雪怔了片刻，如今的情形与前世他在裴家时越发相像了。他从床上伸出一只脚踩在地面，没有满地的碎片划破他的脚心，他踩到的是裴令的手掌心。
叶无雪缩回了脚，又被裴令强硬地捉着脚踝拽了过去。裴令的手指长而有力，指腹是练剑留下的厚茧，握着叶无雪的脚踝放在腿上，随后柔软的布料包裹住叶无雪的脚趾。
裴令道：“穿好鞋再下床。”
裴令在为他穿鞋，如此叶无雪不必担心会有碎片刺入他的脚心，让他的双脚鲜血淋漓而再也不敢下床离开房间。
叶无雪鼻子微酸，前世的他曾经有过几次妄想，如果前世的裴令主动来过他的房间，是不是会帮他清理满地的碎片。看见他双脚的伤痕，是不是也会这样细心地帮他穿好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