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还有空关心别人呢。他没事。”王贵嫔又气又心疼。我哥是个耳朵灵的,在帷帐外接话,“多谢公主关心,都怪我这不争气的弟弟瞎了眼不知躲闪才酿成祸事,虞家定日日吃斋念佛,深谢皇家恩典。”
陛下这才想起我们哥俩还跪着,挥手叫我们起来了。
“本就不是你们家的错,阮澄也受了惊吓,今日就都散了罢。”
一场热热闹闹的马球会,竟因与我有关的祸事就地宣布结束了,心中愧疚之意也随之愈发重了。
“是。”哥哥拉着我又磕了个头,我们俩才启程回府了。还未走到宫门,爹爹便派人送了上好的药和滋补的珍品。听闻次日下朝也是再三谢恩。
即便如此,我们家也算是欠了三公主的恩情。
当时我年纪小,公主也尚未开始议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于是我便在下学时三番五次的探望一二,以表谢意。
每每我去昭阳殿时,公主总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榻上看书或写字,见到我来,王贵嫔总是吩咐下人拿些果子茶水来待我,搞得我这个被救的人反倒不好意思了。
一日下学,我照例带着些补品之类的东西去往昭阳殿。
“问王贵嫔安,公主安。”
“阮澄,来,坐。”王贵嫔在一旁绣花还不忘招待我,公主则在几米远的案几上写字。
“听闻你字写的好,我近日练字总是不得意,你不妨来指点一二,让我也请教一番才好。”
我的字哪里好了,顶多也是方正了些,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但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斗胆的接过笔,忐忑不安的写了天下太平四个字。
公主虽皱了皱眉,但还是谦逊的说道,“我照着多写几个,你看看。”
我是细看了,可公主写的确不是天下太平四字,纸上分明写的是:有事相求。
“没什么错处,只是章法不同。”我虽面上仍平静相答,心里却掀起了千丈浪,仿佛窥到了前方有万丈凶险。
我只是一个混日子的小少爷,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我能干嘛。
“真的?”
我明知她说的不是写字的事,但她毕竟于我有救命之恩。何况父亲曾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斟酌再三,我还是点了点头。
她回笔,每日授课所学摘录于纸,带与昭阳殿,此事万不可泄露于他人,否则有杀身之祸。
公主与我视线相汇,我不敢避,唯有迎难而上,她便知会我意。
“但本宫还是写的太差了,烧了吧。”三公主将纸揉成团,递给了一旁的侍女。
我虽答应了,但心中仍存疑惑。夫子每日上课无聊的要命,多是讲些君臣父子的大道理,还有治国齐家平天下之类的,我就没有几回是好好听过的。三公主竟然对这些有兴趣?
公主们授课内容应当也有《诗经》《礼记》之类的,与皇子不同的是,公主们修完四书五经则会修些《女则》《女诫》,毕竟公主们总是背负着或和亲或下嫁拉拢士族的使命。
我着实猜不透公主的想法,也不敢将此事泄露他人。哪怕是家人。
公主身体未痊愈时,我便把摘录好的纸塞进食匣最底部的夹层;公主痊愈后,我便时不时的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把东西暗递过去。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做多了倒也习惯了,我也不再那么恐惧了,因为在此期间我又迷上了话本。
无论是百鬼众魅的奇闻异谈,亦或是寻常百姓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那些文人墨客笔下都颇有意趣。
不为书中人,却恋书中戏。叹几场悲欢离合,续几回阴晴圆缺。我随书中万千,遍览几度春秋。
又是一年科举过后,我家旁支的几个哥哥都考中了进士。于是我家便摆了席面,给各处都下了帖子。
皇家赏脸,皇子和公主也是来了几个的。
原是男女分席,我和几个年纪相仿的族亲在一块坐着,因是志趣相同,周围又无旁的长辈,我也不端着架子,肆无忌惮的和他们闲聊逗趣儿。
眼看着菜上了一桌又一桌,我们都吃饱了,便在府后的园子里快活的玩起来。
有人提议说要玩藏猫儿,我们八九个人抽草签,我被抽中当猫,自个捂了眼睛等大伙藏好。
“都藏好了吗?”
无人回答,我便知都藏好了,于是仔细找起来。
因这席面,今日下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平日里我后头跟的人数也裁了一半,再者大家玩耍又不喜欢让下人们跟着,便让他们都离远些看。谁知他们光明正大的偷起懒来,不知去哪喝酒赌钱了。
“都去哪了?”
这园子乃是先祖受封国公时天家所赐,名为静春园。其中假山环抱,花草诸多又有流水澹澹而过。但我家不喜铺张,平日里也不怎么打扫,静春园随着年岁多少有些荒废了,为了今日盛筵才修缮一番。我也不大来过,一时有些迷路了。
迷茫之时,竟然听见了远方窸窸窣窣的动静,我以为是玩伴露了马脚,放慢脚步,准备从背后奇袭。
谁知还没走出几米,便被人捂住嘴拖到一边。我挣扎了几番,现在那人才说,“嘘,别动。”
好熟悉的声音。我转身一看,竟然是三公主。
“公主怎么在这?”
“我出来如厕……”公主无奈地摊摊手。
“我和堂弟他们玩躲猫儿,刚听见前面有声音,所以才去找。”
“别过去,那应该不是你的玩伴。”
“这可是我们国公府里,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自信的仍往前走,没想到还没靠近那草丛,便听到了痛苦的喘息声。
青天白日,难道有人敢在我们国公府行凶不成?虽然打心底觉得不可能,我还是畏畏缩缩的跑回了刚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