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险些跌坐在他怀里,于是皱眉转过头。他微醺的秀美五官在摇晃的烛影下完美到像一件艺术品,昏暗的灯光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陛下”,他将你往他怀里带:“我就要做到了,你的承诺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技巧性地探入蕾丝手套边缘,磨蹭过细腻的手腕。你不坐下,他索性站起来搂住你的腰,手掌从你腰线滑下,自大腿的开衩处滑入。
你盯着他挑不出瑕疵的姣好面孔看了片刻,还是反手按住他的手:“等做到了,我自然会实现。”
艾迪森格好看的眉眼阴下来,你贴心地补上:“我的侍卫就在门口。”
“陛下眼里,我只是‘时代之响’的附带品吗?”他攥着你的手腕不肯放开。
“怎么会呢。”你摇头,一如既往地微笑。
为了灌醉你,他一定是真喝多了,居然能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你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时代之响’。在他眼里,王冠和你是‘时代之响’给他带来的附带品,而在你眼里,他根本连附带品都算不上。
“那为什么不能?难道您都不愿意给我些提前的奖励?”他靛蓝的瞳孔在烛光下透出阴郁的怒气。
你笃定他不敢在这里为难你——毕竟你贴身侍卫的剑可没你那么好说话。果然,他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咬着牙冷笑:“陛下,那些传闻原来是真的吗?”
“什么?”
艾迪森格的身高让你只能微微仰头看他,而他俯视你的目光与呼之欲出的不屑让你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性子没有发怒。
“他们说,您喜欢斯多姆。”他用手掌托起你的下巴,语气轻佻:“您甚至还向国王索要过他。”
你向老国王讨要过斯多姆,这在贵族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突然失去父母的、肩膀尚且稚嫩的少年,在偌大的王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只有死路一条,而公主的青睐给了他一条活路。
把他送给我吧。你无视了周围的大臣,向最疼爱你的国王撒娇。你知道他会答应你,就像曾经把那条杂种小狗要来给你,只要你想要,他总是会答应的。
老国王的胡子抖了抖,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抵抗住你的胡搅蛮缠。
好。他宠溺地摸了摸你柔软的秀发。
你望向阶梯下,黑发的少年跪在那里,头垂的很低。他从来笔挺的脊背弯下,身体是在微微发抖吗?你看不太清。
你会好好对他的,你发誓。你会给他最华美的衣服,最昂贵的袖扣,最精美的菜肴;你会允许他享受最奢华的宫殿,最柔软的床铺,最细腻的丝被;你会让他拥有最矫健的马匹,最华丽的马车,最得体的仆人。
你会的,你发誓。
可他跑了。
“他们还说,哪怕他都死了这么久了,您还是喜欢他。”男人轻慢的语调在你耳边响起。
艾迪森格直视着你的双眼,好像想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波澜:“我一直不相信,尊贵如您会喜欢一个贱民的孩子。”
“所以我前些日子去做了调查,在他死后向您示好的贵族很多,您却从未表现出兴趣。但您倒是收了不少类型迥异的玩意,他们的相似点很少。但如果有耐心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您似乎更偏爱绿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
艾迪森格的拇指摩挲着你的嘴唇,平缓温润的声音像条等待时机给出致命一击的毒蛇:
“斯多姆上将名声远扬,我有幸见过他的照片……真巧,我记得上将也是黑发绿眼的吧?”
你几乎要被他气笑。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一个人死的话,那你确实是喜欢斯多姆喜欢到疯了。
如果他土葬,你得把他的棺材虔诚地钉死;如果他火葬,你会怀着真挚的心把他的骨灰扬飞;如果他天葬,你一定会一丝不苟的把他的尸体切成一块块碎肉,别人代劳一刀都要担心切的不够碎。
你反按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掰下。他随着你的力度不甘心的一根根松开,眼神幽暗:
“看不出,陛下口味还真是不挑。”
“您总是忘记,下等人永远只是下等人,他们流着肮脏的血,愚蠢、庸俗、没有头脑,像下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哪怕他们用一生爬到了不属于他们的位置,拥有与我们在一张餐桌上用餐的权力,拙劣模仿着我们的谈吐礼仪,他们也只是伪造的劣等品,不入流的渣滓料。”
他盯着你,一字一顿道:“斯多姆,他只是个贱民的孩子。”
你直视着他,生硬将他的最后一根手指掰下,皮笑肉不笑道:“我该走了。”
要是再不走,你担心你会压制不住你蠢蠢欲动的右手,把他捏成一团肉泥。
血统论,你听的已经够多了。贵族以自己纯正的血统为傲,你是赞同的,但你绝不会完全以血统评判一个人。
斯多姆的生父,布莱德·伯恩瓦将军确实只是平民出身,他并没有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高贵血脉,谈吐仪态也与优雅二字毫不沾边。可如果没有他,在老国王在位时贝拉琴就该不知丢了多少地了,又怎么能以区区血脉评判他?
同样,你和亚缇丽说斯多姆是个垃圾,是因为他的不识好歹他的冷血无情,而不是因为一个能守住贝拉琴的将军流着平民的血。
身后传来玻璃杯摔裂的巨响,你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艾迪森格追上来扶住门,将带着怒意的语调强行压下:“我送您回去。”
你在艾迪森格身上真是用尽了毕生的忍耐。不,应该说你在“时代之响”身上用尽了毕生的忍耐。
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你忍着由他将你扶下马车。艾迪森格脸上的酡红依旧没有消去,他仍然还处于半醉的状态。但酒从不会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充其量给了人皮下真实模样展现的机会。
流着什么样的血,就是什么样的人。
下了马车,艾迪森格执意要将你送到寝宫门口。他对你之前的态度耿耿于怀,边走还要边提:
“您在因为我的话而不开心吗?”
你应该说没有的,但从小受到的娇惯让你很难咽下这口气。你讥诮道:“我以为,您会觉得您无礼的举动才更加冒犯。”
“反正您总会是我妻子的,或早或晚。”艾迪森格摊了摊手,自以为陈述事实的肯定模样,就像确认黄金王冠终将戴在他脑袋上。他反而更在意你没有正面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每个时代总有自己的主人公,显然,不入流的家伙已经被新时代的铁蹄碾碎,和他那低贱的血脉一起成为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