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哪吒从不后悔所做之事,但我不能连累父母,不能连累百姓,所以今日在此,我愿割肉还母,拆骨还父。敖广,你且看着,从此你我恩怨两清,你若还敢寻衅滋事,我哪怕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哪吒不要!”殷夫人失声痛哭。
祁未暮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听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哪吒会涅槃重生,当下之苦,不得不吃。
“祁未暮,你还好吗?”卿宸问道。
“不好。”祁未暮答道。
“你知道,这是他必经之路。”
“如果不知道,我还可以去阻止,可正是因为知道,不能阻止,所以才更加心疼。”
卿宸不再言语。
祁未暮曾经也见过好友身死,他尽过全力搭救,却是无济于事,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喜欢交朋友了。他虽与哪吒相处时间极短,却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孩子。祁未暮觉得,自己虽活了无数年,却还不如哪吒这般孩童。
自从意识到自己不死之后,祁未暮从未尊重过自己的生命,该怎么作就怎么作,毫无底线,从未想过以自己的优势去做一些有利于天下之事。
而哪吒,虽是孩童,却是敢以己之力抗击强权,为了百姓不顾生死,祁未暮自愧弗如。
如若不是卿宸,祁未暮至今还浑浑噩噩。他该醒醒了,他该为天下做些什么了。
这一刻,祁未暮感慨从未如此深过。
父母煎熬,百姓痛哭,而敖广的脸上,似乎也并没有复仇之后的快意。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祁未暮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看见百姓齐齐下跪,敖广领着兵将离去,他这才回过身去。
哪吒躺在地上,鲜血浸染地面,李靖抱着他痛哭失声。殷夫人晕了过去,由金吒木吒顾着。
祁未暮猛地想起少年交给他药丸时所说的话——“此药可让垂死之人回生,亦可保刚死之人灵魂不散。”
他恍然大悟,大步跑到哪吒面前,从乾坤袋中掏出锦盒,将那红色药丸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塞入哪吒口中。
甫一入口,那药便化作一道光没入哪吒体内。
“这是?”李靖不解问。
祁未暮没有时间解释,只道:“李总兵,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可否将哪吒交给我?”
见李靖迟疑,祁未暮又道:“我不会害他。那天晚上是我与哪吒前去盗取宝物,是我在墙外与你争相拉扯哪吒。”
不知为何,听到祁未暮这番话,李靖莫名选择了相信他。他郑重地将哪吒交给祁未暮,说:“拜托了。”
祁未暮朝他点点头,旋即抱着哪吒,施展遁空术,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卿宸的遁空之力尚未恢复,要待明日,但祁未暮等不了,他决定自己以断断续续的遁空术送哪吒去乾元山。
他找不到路,便由卿宸指引,每施展一次遁空术,祁未暮最多可行数十里,他只能一次一次接连不断地施展法术,一步一步往乾元山靠近。
从早上到夜色擦黑,气喘吁吁的祁未暮终于得见乾元山之貌。他来到山脚,因太乙所设屏障,他无法继续施展遁空术,原本打算抱着哪吒上山,却不料在山脚见到了太乙。
祁未暮像是见到了救星,紧张的心情霎时放松,只觉眼前一黑,脚一软,抱着哪吒朝地上倒去……
日月更迭,转眼天明。
祁未暮转醒,一睁眼瞧见自己正躺在床上,正是他曾在金光洞住过几日的地方。身上被哪吒鲜血浸染的衣物已被换下,他穿了一身太乙弟子统一的广袖白衫。
“卿宸,我睡了多久?”
等了半晌,却并未得到卿宸回应。
大抵又在耍高冷,祁未暮腹诽,不甚在意,起身出门。他来到庭院,拉住一个过路弟子,问:“请问太乙真人在何处?”
那弟子答道:“师尊正在书房。”
“多谢。”
祁未暮阔步往书房而去。曾在金光洞住过几日的祁未暮,对此甚是熟悉,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之外。
书房并未关门,自远处祁未暮便瞧见太乙坐在蒲团上,手握一本书认真地。
太乙依旧是那副黑发年轻模样,不像高人,更像寻常弟子。
“站在外面作甚,进来罢。”太乙头也不抬地说。
祁未暮抬脚进门,问道:“哪吒呢?”
太乙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答道:“昨夜我以莲花为其重塑真身,此刻尚在恢复之中,还需时日。”
祁未暮终于放心了。
“你早已算到哪吒有此一劫,也知道敖丙不会死,所以才会阻拦我下山,之后又特意给我那颗保全魂魄的药,是与不是?”
太乙闻言,合上书,抬头冲祁未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告知于我,害我白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