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伤心一天了,也太过了。
冯玉殊仍秀气使着箸,面色无甚波动。抿了唇,淡声道:“无妨,他想一个人待着,便让他待着。”
她说到做到。
晚膳过后,便自去沐浴,将外间的灯熄了,只余内间一盏,半倚在软榻上瞧话本。
期间云锦进来过一次,提醒她时辰已晚。
孟景却迟迟未归。
冯玉殊默默将话本搁了,只道:“我知道了,这便睡了。你遣人去传我话,就说我已经睡下,不给他留门了。”
云锦便替她熄了灯。
从房中转出来,终究不忿,又先遣了婢女去问,嫪凭还是之前传话的那一句“堂主今晚宿在书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云锦拧了眉,才来传话,见那书房内室,确实燃着烛灯,窗纸之上,也隐隐映出一团身影来。
她轻哼了声,虽被嫪凭拦在门外,也不妨碍她叉起腰来,对着窗刻意扬高了声音道:“不回来便不回来罢,我不过来通传一声,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
嫪凭冷冷呵了声“放肆”,长刀在虚空中一挥,竟上来赶她。
她在孟宅肆意惯了,连十步、阿武也知她对孟景不怎尊重的。这下被他动作唬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边退,还顽强地将话讲完了,才气呼呼地回到了冯玉殊院中。
回来后,云锦发热的脑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孟景扈从的态度,很大程度代表着孟景的态度。
孟景终非良善之人,她能肆意畅快,不过沾了冯玉殊的光。而男人对女人的爱意,也常常飘渺。
她心下揣揣,琢磨不出孟景这番微妙的态度到底何意,简直要坐立不安,不得安眠,觉得必须要让冯玉殊知悉,于是犹犹豫豫,又敲响了房门,将方才自己在书房前闹出的一遭,原原本本地同冯玉殊讲了。
她迟疑着,继续道:“小姐,我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可…房中却没半点反应。”
要是平常,一日未见了,听说冯玉殊已经睡下,依孟景的性子,再多的事务,也早耐不住,要先去看她一眼了。
冯玉殊从团团的锦被中探出头来,看她一眼,道:“我知道了。”
说实话,她心中也没有她面上那样平静。
就算闭上眼,也总觉心微微悬起,落不到实处。
撇了眼空荡荡的半边床榻,她叹了口气,默默披衣下榻:“我去看看。”
婢女为她提着风灯,一路走过回廊,风灯明明灭灭,好似一颗暗色的星子。
嫪凭抬起了头,一瞬间警觉起来,抬手提起了刀,挡在门前:“更深露重,夫人何不安寝?属下不过奉命行事,还请夫人莫要为难。”
冯玉殊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眸光清亮。望着他,平静道:“若我非要进去呢?”
嫪凭不说话,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片刻后才道:“属下决心奉命行事,不敢有违堂主令。”
冯玉殊笑了笑,竟置若罔闻,自顾自又向前了一步,刀刃便堪堪离她胸前,不过一寸。
嫪凭终于露出马脚,握住刀柄的大手一抖,刀刃又退了一寸。
冯玉殊并不意外,只轻声道:“恐怕,这也是堂主令吧。你不敢真的伤我。”
嫪凭没有作声,是一种默认。
“我要进去。”
“让她进来。”
在她说话的同时,房中蓦地传出了孟景的声音。
冯玉殊一怔。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好似被揉碎了的一团,真像难过极了,哭过了一般。
她心想,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