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子酥不都一个味道吗?”许琛连忙把茶水递到夏翊清面前。
夏翊清喝了一口茶,然后一脸嫌弃地说:“这榛子酥真的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了。”
“行了,不好吃就别吃了。”许琛把那包榛子酥挪到一旁。
夏翊清笑道:“我现在是真的信你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许琛:“别调侃我了,说正事吧。”
夏翊清敛了神色,说道:“糕点铺的伙计不认识自家的货,茶铺的小二对我们这两个外乡人都没有任何好奇。而且我看了一下,十几名客人喝的全是同一种茶。还有集市,集市上买东西的人也没有讨价还价,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许琛:“我也有一个想法。”
夏翊清冷笑了一下,然后扬声道:“冷思!”
冷思翻身进入屋内:“主人请吩咐。”
夏翊清:“让江陵府的各级暗桩把消息整理一下,尽快送给我。”
冷思领命离开之后,许琛问道:“他改口了?”
夏翊清点头:“是啊,从我拿了腰牌之后,他们就坚持改叫主人了,随他们去吧。”
许琛起身拿出昨天管家送来的那个册子递给夏翊清:“趁着这会儿没人,先看看这个。”
夏翊清接过来仔细地看过,边看边说:“昨天我只是略翻了一下也没太在意,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许琛见他似乎是动了气,连忙劝道:“别激动。”
夏翊清把册子摔到桌上,义愤填膺地说:“沅州明明受灾最严重,他们竟然还能弄出几万两银子来!六弟虽然是追封的太子,但孝期未满一个月地方上就大肆宴饮也太过分了吧!”
许琛赶紧坐近了些,拍着他的后背说:“我的王爷,冷静!气大伤身!”
夏翊清闭眼片刻,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压住了心头的怒火,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只是微微叹气:“竟然连驻守将领都跟他们沆瀣一气。”
许琛见他平复了心情,便顺着安慰道:“还有褚大人呢,也不算全军覆没。”
夏翊清:“褚大人毕竟是长羽军出身,还是不一样的。”
许琛点点头:“是,父亲母亲治下严厉,当年军中之人都有还些铁血在的。”
此时平留敲门进屋,送上了拜帖。许琛接过拜帖打开一看,转而把拜帖递给了夏翊清:“见不见?”
夏翊清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起身道:“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许琛跟在夏翊清身后,一路走到正厅,厅内站着的人见到二人立刻行礼:“臣,江北路总督郦德厚见过寭王、见过平宁侯。”
夏翊清立刻上前虚扶了一下:“郦大人千万别这样,您是一品大员,不用行此大礼的!”
郦德厚纠正道:“只是从一品,王爷说错了。”
夏翊清示意郦德厚入座:“您现在是在地方上掌政,将来必定是正一品恩养的,您千万别谦虚。”
郦德厚微微欠身:“王爷谬赞。臣原本以为二位会住在官驿,还特意派人在官驿等候,没想到二位竟然住到了这葳蕤院里来了。”
夏翊清:“是我的不是了,我竟忘记派人去通知官驿了,大人见谅。”
郦德厚十分恭敬地说:“哪里,褚大人后来派人到官驿传过话了,想来也是我们考虑不周,王爷和侯爷大概是不会再住官驿的。”
夏翊清心中转了个心思,脸上挂上一副恳切的表情说:“我毕竟年轻,总有想不到的地方。这次来江北路虽说名义上是巡视,但其实您肯定明白,父皇是让我来跟着大人长见识的。如果我和平宁侯有任何做得不好的地方,郦大人一定要说出来,我日常不太跟官场上的人交往,平宁侯又常在军中,对这些人情往来实在是不太清楚。”
郦德厚似乎对夏翊清这番话不太赞同,上身前倾,对着夏翊清拱手道:“王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为官者需清廉自守,心怀百姓,我们拿的是今上的俸禄,就该为今上分忧,为百姓谋福,至于同僚之间的交往,也该是想着如何为百姓谋福祉才对。”
夏翊清心中有了一丝判断,于是更加诚恳地说:“大人说的极是。不过昨天刚到这里就有许多拜帖上门,我心中有些惶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一概都拒了,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近人情,恐怕会让官员心中有怨,还请大人帮我多多安抚一下才是。”
郦德厚神色不变地回话:“您是王爷,他们怎么敢对您心中存怨呢?既然是今上让您来江北路巡视的,我江北路的所有官员都该全力配合才是。只是老臣年事已高,对下面人的管理难免会有疏漏,还请王爷见谅。”
夏翊清点头道:“那就多谢郦大人了,将来您回京述职,可一定要赏脸到我府上吃杯茶。”
郦德厚面带微笑:“老臣下次回京述职,大概就是告老之时了,到时候一介布衣之身,还望王爷不要嫌弃才是。”
夏翊清:“您是仲渊的功臣,能请您喝一杯茶是我的荣幸。”
郦德厚起身:“既然如此,那老臣就不叨扰王爷了,天气寒冷,王爷和侯爷一定要注意保暖,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东厢房太冷,是万万住不得人的。”
夏翊清也起身道:“多谢大人,我们都还年轻,不打紧。倒是大人您,寒冬未过,千万保重。”
郦德厚躬身一拜:“多谢王爷,以后有机会进京,定去讨杯茶喝!下官告退。”
“大人慢走。”
等郦德厚离开之后,许琛感叹道:“我看着你都累。”
夏翊清笑了笑:“这才是一品大员啊,跟郦大人一比,之前咱们遇到的那些都太上不得台面了。”
许琛问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夏翊清喝了口茶,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等。”
“等谁?”许琛有些拿不准夏翊清的心思。
夏翊清笑着说:“该来的今天都会来。”
许琛叹了口气:“我看你这个样子,一边觉得很放心,一边又为你提心吊胆。”
“怕什么?”夏翊胸有成竹地说道,“接下来的一个比一个简单了。”
“也对,毕竟下面这些人还没修炼出郦大人那种功力。”许琛也稍稍安心了一些。他念着刚才郦德厚的话,便唤了平留和纪寒进来安排道:“你们俩换身衣服,去城东看看,要是时间来得及的话就出城看看,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声张,也不要轻举妄动,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是。”二人转身离开。
夏翊清笑着说:“你这不是也听懂了嘛?”
许琛:“我是能听懂,但我是绝对说不出你那一番话的。你俩看起来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该说的都说了。”
“那你说说,我们俩都说什么了?”
许琛:“你试探他的态度,他试探你的心意。郦大人到岁数了,只想明哲保身安度晚年,你保他晚年无忧,他放你随意处置,是不是?”
夏翊清笑着看向许琛:“谁还说我们平宁侯笨?!这么聪明的人哪里去找呀!”
许琛:“行了你,歇会儿吧,一会儿还得继续见人呢!”
话音刚落归平就来报,江陵府知府曹随和沅州知州屈应扬送上拜帖。
夏翊清笑了笑:“说来就来,让他们进来吧。”
曹随和屈应扬二人实在难缠,许琛在一旁看着夏翊清应付他们,突然心底生出一种感慨。这样的夏翊清和与他独处之时完全不同,是那样的世故圆滑。在这些官场老手之中竟也能游刃有余进退得当,如果夏翊清真的认真去做事,如果他真的想得到那个皇位,他是可以做到的。
许琛有些庆幸夏翊清这些年没有走歪,他的心思城府极深,但却待人坦诚不去算计。
其实按照夏翊清的身世,他完全有理由怨,有理由恨,更有理由去报仇,他有能力用他一半的西楚血脉搅得仲渊和西楚都不得安宁。就说元贵妃给他留下的那些暗探,他完全可以收为己用,复仇也好,刺探也罢,那些人会豁出命去替他做事。还有赤霄院,大人已经把赤霄院交给了他,他让赤霄院做什么都可以,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夏翊清手中握着那么多的人脉和财富,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善良,依旧真诚,依旧是那个一个小小的香囊就能哄好的孩子。
许琛收敛了心思,又陪着夏翊清和二人周旋了许久,终于到申时才终于送走了他们。许琛见夏翊清神色有些疲累,就拉着他回了卧房。
许琛:“累了吧?”
夏翊清点了点头,随意地靠在了许琛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