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才回神,点头,“下官查了被抄家燕氏里的所有适龄女子,被发落至晋阳的,只有一位,燕氏家主的嫡女,燕月娘,年十七。”又将验交至虞年年手中。
虞年年接过来,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对着上面刚铸出,尚且温热的字摸了又摸,“月娘,这个名字真好听。”
“月娘……”
“月娘……”
她记住怎么写了。
沈之昂将她放在乱葬岗入口,便率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了,走远了,忍不住撩起帘子,却只见一个晦暗的,小小的人影,站在覆着白雪的尸山上,努力翻找着。
如果有一日,他们沈家触怒龙颜,落得燕氏的下场,他沦为奴籍命丧黄泉,有没有一个人,会为一个死人拼命?
天已经黑了,乌鹊横飞,吃人血肉长大的红眼大老鼠小臂那么长,也不怕人,呲牙咧嘴吱吱叫着,拖着长尾巴,成群结队穿梭在尸山上。
虞年年怕老鼠,但忍不住想,慕容澹的身体若是被这些老鼠啃食了怎么办?啃的面目全非,四肢不全。
她如此一想,也就不怕了,开始一处一处翻找。
阴冷的风裹杂着浓烈的尸臭,一阵一阵往她鼻腔里钻。在最显眼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黑色袄子,浅色裙子,露在外面的皮肤长了一小块一小块尸斑,脸上的肉被老鼠啃掉了,露出血淋淋的骨头。
看得出来是个很高的女子,手指也修长好看。
虞年年哭不出来,摸了一把尸体的胸前,确定这的确是慕容澹,眼泪一下子淌出来,她的燕燕这么惨!
清清一大早洗漱完,出门去抬水。
她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朝着手心哈了口气,一推门,外面白雪皑皑的一片,昨夜下了一场大雪。
不远处隆起个小山丘,她眯了眯眼睛,好奇的过去看,好像是个人!
“嘿,谁晕倒这儿了?晦气!”她抬手一扒拉,一张白骨森森的脸正对着她,两只黑窟窿的眼窝瞪着,好像怨气重重。
“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人都被她的鬼叫喊了来,过来一瞧,不少两股战战,脸色发白,再一细看,雪里还卧着个人,探手过去,是虞年年,身体已经凉了,气儿也没了。
“这……这这……”
“快去禀报家主!”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嚎了一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嗅到火葬场的味道了吗?
其实我一想,如果真的燕燕遇见了年年,那就是她极度不幸里的幸运。就算年年没法治愈她失去亲人,家族倾颓的痛苦,至少不会让她更加绝望……
嗯,大家知道为什么年年一摸尸体的胸口就知道这大概是慕容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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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正月里晋阳发生了许许多多大事,大到虞太尉有个小女儿从老家回来,这样百姓喜闻乐道的事儿都没能引起任何热议。
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死而复生的凉州王,堂而皇之出现在元日宴上,惊了一众高客。
虞敏敏得了个在元日宴上献舞的机会,自然铆足劲儿了准备,有徐娘子从旁指导,倒也有模有样。
狩阳帝看起来对她也十分满意,大加赞扬了一番,就在虞敏敏觉得太子妃之位稳了的时候,皇帝话锋一转,又问,“虞卿,这是汝家嫡女?”
虞太尉起身,垂首敬道,“不是,是庶女。”
虞敏敏脸子当场就挂不住了,又青又黑,想要开口辩解些,又碍于天威,不敢出声。
她心想,以自己母亲在府中地位,她也不比嫡女差,母亲成为嫡妻,不过是时间问题。
狩阳帝大喜拊掌,“虞卿庶女都如此毓秀,想必嫡女更是举世无双,谁是虞卿嫡女,出来给朕瞧瞧。”
准备一整场都混过去的虞令月抿了抿唇,才出席行礼,“臣女虞氏,请陛下安。”
狩阳帝一见,愈发欣喜,转身问喝得酩酊大醉的儿子,“太子,你看虞卿家嫡女,可中意?”
太子横眼一扫,醉醺醺点头,“甚好,甚好!”
如此,在虞太尉和皇帝太子一片喜意之中,这门婚事就被高高兴兴定下来了,当事人之一的虞令月,扫过尚且俊秀的太子,像是吃了苍蝇屎。
最为失落的当属虞敏敏,她苦心孤诣许久,舞也献了,夸奖也得了,努力的是她,的便宜的却是虞令月!凭什么?就凭她那个早死的娘是正室夫人?
她已经绷不住脸子,刚欲开口,上头狩阳帝忽又开口,“虞卿前些日子上折,说府中主母之位空缺多年,欲聘琅琊王氏孀居多年的女儿,如此大喜的日子,不若给虞卿个好兆头,双喜临门。
此事,朕,准了!”
虞敏敏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太子妃之位没了,母亲的正室之位也没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身在内宅,有些弯弯绕绕自然想不清楚,她母亲虽家世不差,又与虞太尉相伴多年,但要成为正室,委实差了些,如今太子同虞太尉成了翁婿,她的身份就更顾不上太子岳母。
狩阳帝又欲为太子寻个不好不坏的岳家,将太尉府与琅琊王氏绑在一起,太子之位更愈发稳固不说,王氏又是狩阳帝心腹,更能监控虞家,防止扶持太子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