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西沉了,西天一抹残霞,黑暗如同蠕虫啮咬着剩余的光,院子里枯干的树枝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干涸。大地和她的情绪一起,融合成了一片模糊的黄昏。
踉踉跄跄回到季宅的时候,母亲正在后厨忙着备菜。
季家的灯总是开得惨白白的,客厅里的挂壁电视机总是不肯停,她初一进门,便看那橄榄绿的沙发让人觉得眼皮有些沉涩。
沙发上坐的是季莱和季渠。
季莱倒是跟几年前区别不大,脸蛋子依旧带着些稚气,只是身量是抽长了的,像柳枝一般发了芽,细嫩的圆脸上嵌着精致的小鼻,只是那美中不足的单眼皮眼睛显得没有那么精神,不过也无伤大雅,倒平添了一些向下俯瞰的傲气,当然,她和宋婵衣不同,她是可以有傲气的,她本就是从小生活在蜜罐里长大的。
季渠却是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还没季莱高的身量已经拔高了许多,如此坐着看都已经显得高大起来。他跟季莱虽是双胞胎,小时两人还有些相似,如今不细看是活脱脱像极了季晖堂,一样深深的燕窝和略方的下巴,鼻子是高挺无肉的,嘴唇薄,是个初看有些好皮相但薄情的男人了。他们的眼睛都是狭长敛光的,若是没有好气质相配,必是面容刻薄之人,父子俩如出一辙地都戴上细边眼镜,倒是斯文起来。
见宋婵衣走进门来脱了鞋,却没预备她的拖鞋,她穿着袜子踩在刚拖完地的明亮瓷砖上,显得有些局促,季莱鼻子里倒是哼了一声。
“一次性拖鞋在你左边柜子的上面。”
季莱是从不会说俏皮话的,哪怕是好心的提醒在她不耐的生硬语气里也显得不那么善良起来。看来这么多年她依旧不像父亲,行之有效的虚伪面罩她是一点也没学会。
宋婵衣一声不吭地踮着脚拿出了拖鞋换上。
宋春絮这时已端着汤锅走了出来,她软腰凹着,似乎因为扎实的汤锅有些吃重,细眉微微拧着,边低声唤着主人家们吃饭。
“宋姨辛苦了。”
季渠还微笑着道了一声谢,喊着楼上书房里的父亲,却还坐在沙发上没挪动。
扭头看季莱已经坐上了饭桌,完全没有要等待父亲的意思。
季晖堂轻声走下楼来,玄色的棉布拖鞋短暂停留在日色昏黄的楼梯上,似乎在盯着什么看。
“楼梯扶手有点积灰了,明天擦一下。”季晖堂语气淡淡。
“好的。”宋春絮低头看着脚面,利落地接了话。
季晖堂说话从来不爱指名道姓,其实在吩咐谁,大家都一目了然。
他每日面色冷淡而颇有些艺术的打扮好像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自己也是故意端着的。
是了,他如今在川山集团做着艺术总监一职。
人说艺术家需要安静、孤独和氛围,世间还是不成名的艺术家来得多,他们多是忧郁挣扎的,很多人倒是追捧这种自带气质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