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色方才明亮,彭城的街道上,便已经看到密密麻麻的百姓,拥挤在其中,男女老幼,耕农、商贾,其中不乏成群结队的士族子弟垫脚尖,在人群中望着。
“听说白衍此番,不是要去祭祀,而是准备把九鼎迁去秦国咸阳。”
“我也听说了,方才好像有人去城外,便见到铁骑已经在彭城外等候着。”
嘈杂不休的议论声中,看热闹是人之天性,更别说如今在彭城内的,可是传言从夏朝便流传至今的宝物,寓意九州的九鼎。
不仅城内的普通百姓,就是彭城有一个算一个的权贵、氏族,也都纷纷趁着这个人机会,想要亲眼目睹一番,毕竟所有人都清楚,错过这个机会,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再能亲眼见一次。
是个人,都想日后和亲人好友,或者自己的儿孙闲聊时,说上一句,当初在彭城,有幸亲眼见过九鼎一眼,后来那九鼎,便被送去咸阳,至此,再也没有多少人在咸阳见过。
随后,便能享受儿孙那崇拜的目光,以及好友羡慕的眼神。
“让路!都给我让路!!!”
“快让开!!”
一辆有扈从护送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而来。
其他两名士人,也都与闾丘纵一样,看起来家境都并不是很好,不过此刻二人却都是站在街道之中,看着迎面而来的秦国铁骑士卒,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田大人放心,此行闾丘纵就是死在咸阳,也绝不会让白衍得逞!田大人静候佳音!”
带着萧何与牤,白衍连忙安排鸠、荀朔等人,在所有彭城百姓惊呼声之中,带着九鼎,缓缓离开彭城。
白衍看了田贤这个想要忽悠自己的人,心中摇了摇头,见到荀朔这时候走过来,便上前。
“田大人!”
说完,田鼎便转身从白衍身旁走过,朝着那些士人走去。
“齐国秦周士人,樊芒,愿死!”
闾丘纵冷哼一声,似乎身后越来越多的士人,给足心里胆气,即使面对鸠,也都硬声呵斥道。
闾丘纵以及其他齐国士人听到白衍的话,明显没想到白衍会突然扯到这件事情上,看着身旁那些楚国士人都有些心虚闪躲的眼神,一时间,一股别样的意味弥漫在士人之间。
而这时候,远处又再次走来二十多个士人,一个个都在自报姓名,而众多人中,除去十来人是楚国士人外,其余的都是齐国士人。
白衍对着荀朔说道。
待马车停下,田鼎与田贤从马车上走下来,当看到周围街道满是彭城百姓时,田贤看了那些铁骑将士一眼,便转头看向已经走下马车的父亲。
“吾便是白衍!”
“当初周王分封八百诸侯,如今那些诸侯,可曾还记得祖上之仇?”
真以为白衍不知道,这父子二人心里早已经乐开,就算不用他开口,这父子二人都会想办法,让那些齐国士人离开。
“将军!!”
“真当我不知道,你们都明知这是一个‘假鼎’,心里都巴不得我早些送到咸阳!”
白衍心里吐槽一句。
闾丘纵见到那白衍,不知为何,被白衍目光直视的他,双眼不受控制的有些闪躲,但平复下来后,依旧故作硬气的开口问道。
“白衍将军!”
而由于闾丘纵的话,刹那间其他齐国士人与楚国士人,这才忍住方才的异样,想到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阻止九鼎去咸阳。
而说到最后,田贤还特地看了看周围,当看到牤以及其他铁骑将领都在,最终还是没有说完,不过却露出丝丝笑意,给白衍一个‘好好领悟’的眼神。
“九鼎之事,田鼎可助将军,但还请将军切记田鼎昨日之言,将军,乃是齐人!!!”
田鼎见到闾丘纵,轻声说道。
白衍见状,也没有阻拦,没有那些齐国士族的阻拦,剩下的,便都好说。
随后,在田鼎的示意下,田贤把他与父亲来到这里,调查得知,白衍为讨得嬴政换新,特寻得一宋鼎,冒充九鼎丢在泗水之中,这也能解释,为何白衍夺下彭城,有着如此精密的部署。
白衍看了闾丘纵一眼,没有再回答闾丘纵,在一个将士前来禀报后,白衍便骑马,转头往回走。
“就算白衍没有拿到九鼎,楚将黄冶得到九鼎,可会给齐国?”
没想到他这辈子,能有机会与田鼎说话。
白衍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大声呵斥道,眼神扫视所有人,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铁骑将士在,根本没有人敢与白衍的眼神对视。
“出发吧!此行去咸阳,沿路已经命人去通报,令各地城邑守将,领兵护送。”
“再不攻打楚国,白衍担忧,有一日,齐国会被拖下水,贤君看看齐国那繁荣数十年的场景,那是诸侯之间,从未有过的盛世,贤君又能忍心,将其毁在杀戮之下?”
其他士人也纷纷跟着点头附和,所有人都清楚,若是没有白衍突然夺下彭城,九鼎怎会落入秦国之手。
毕竟父亲已经调查过,白衍与小妹非烟相处的时间不算多,随后便被父亲赶出齐国,而后白衍到秦国后,一直在秦国营地之中,踪迹难寻,由连连领兵伐战,小妹不可能把竹简交给白衍。
“秦贼窃鼎,何必多言,要杀便杀,若是可以,就让那白衍出来,听说他白衍是齐人,吾等想要看看,他白衍,可配齐人二字!”
白衍与田贤闲聊一会,由于年纪相差不是很多,二人心性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故而十分聊得来。
在一个书房内,得知九鼎已经离开彭城,田鼎与田贤终于松口气,眼下只等九鼎到咸阳。
百姓、商贾、士族子弟见到那些铁骑毫无表情的脸颊上,微微皱眉的眼神,还有其手中不知杀过多少人的秦剑,刹那间纷纷后退,或者朝着街道两旁拥挤而去。
还装呢!!!
“将军先助秦国灭魏,如今又寻得九鼎,将军回咸阳,功劳已然位极人臣,将军为何要如此着急攻打楚国?”
田鼎抬起手,缓缓对着闾丘纵打礼。
田贤侧头看向白衍,思索两息,很快便理解白衍这是什么意思。
“当真好气派!”
连铁骑将士都清楚,若非是顾及到齐国,这些人早已经是一具具尸体。
“他便是白衍?”
白衍这时候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对着田鼎辑礼。
田贤听到白衍的感慨,再次露出诧异的神情。
远处田鼎的声音传来,白衍看过去,方才白衍便注意到,那闾丘纵虽是贫寒,但显然是见过田鼎的,故而一见到田鼎的时候,闾丘纵等人似乎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
这让闾丘纵等一众士人纷纷面露诧异,互相不解的看向彼此,不明白那白衍,是何意。
“有何不敢!”
“齐国夫于士人,鞠卢,愿死!”
这让他们恨啊!若是白衍在齐国,那该多好!为何白衍不回母国,效力齐王!
“那也是苍天,安排我白衍到秦国,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白衍得九鼎!”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白衍承蒙秦王厚信而拜将,得以领兵,故,自当报秦王之恩,提携三尺之剑,为秦王而死。”
为首的士人不过二十三四岁,布衣一身,头顶也是灰布和木质头簪,但不得不说,胆气却要比四周成千上万的围观之人,都要大上许多。
假鼎?
白衍随即与田贤打礼后,便把齐国士人拦路的事情,告诉田鼎。
“多谢田大人!”
当初田氏,不也是取代姜氏,方才拥有所有齐国的土地。
到时候田鼎不仅要给齐王以及齐国百官一个交代,也要给秦国一个交代。
白衍也叹息一声。
一些酒楼二楼观望的士族女子见到这一幕,纷纷议论起来,自古以来,女子慕强,当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铁骑将士,全都敬佩的对着那少年辑礼,本是目光很挑剔的士族女子,一个个也都觉得那白衍清秀的脸,似乎也俊许多。
而宋家在十里亭,连同宋家在内,整个十里亭的百姓,都已经被白衍杀害。
“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白衍已经命魏军攻楚,不日秦军,恐怕也会攻打楚国,唇亡齿寒,楚国危,齐焉能独存,决不能让白衍得逞,此番,齐、楚能否安然无恙,皆依仗君去咸阳,揭穿白衍!”
白衍点点头,好奇的看向田贤,不知道田贤为何突然以及这件事情。
“话,倒是有理,可在父亲眼里,恐终是谬论。”
半个时辰后。
“不可!”
田鼎还礼道。
白衍骑着战马,缓缓上前,来到闾丘纵等人面前,目光顺着闾丘纵看去,扫视眼前这些士人。
田鼎开口问到,说道最后的时候,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闾丘纵:“此行,可能会死在咸阳!”
“好!”
加之秦国也传来消息,嬴政此前的确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田贤开口说道。
“有所耳闻!”
田贤方才说完,就看到远处父亲已经成功劝说那些士人离开。
“听说你是齐人,既是齐人,为何要助秦国,灭掉魏国?如今,又要将九州之鼎,献给那嬴政!!!”
一时间,一眼望去,方才让所有彭城百姓,乃至那些士人都害怕的铁骑将士,随着白衍的出现,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
若是田鼎不在彭城,或许还有些麻烦,但如今田鼎在彭城,田鼎作为齐国宗室,权利丝毫不下齐相后胜的人,自然要处理那些齐国士人,否则这件事情田鼎要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故意坐视秦国与齐国的关系交恶。
这不禁让所有人,都是愣了愣,满是诧异的看向那骑马的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