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陈敏有给忠难扮做女孩子取乐的习惯,她说这样看起来就和他父亲不像了,也就只有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她才会透露出他们所说的“母爱”,他甚至为了贪恋这一点点的母爱而自己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却被陈敏嫌弃地说“真丑啊”。
他从不轻易掉眼泪,但那天他躲起来哭了,还戴着长发的假发穿着裙子,躲在玉兰花树后面捂着脸抽泣。
因果总是能找到他,带着一身伤来,跑过来的路上还会被石头拌一脚,膝盖蹭破了皮还要往那玉兰花瓣之中踏去,把他的手掰开来,见他眼眶红红,他也见她眼眶青紫,结果因果哭得比他还要厉害,又换做了是他哄起因果来。
忠难抱着小小的因果,好像在那瞬间忽然想明白了,母亲并不伟大,并不无私,她只是孕育,只是切下她身上一块肉,把肉变成一个新的她。至于爱,要看她是否爱自己。
他恍惚之间听到因果唤他,唤“阿难”,不叫“阿难哥哥”也不叫“哥哥”,就只是唤“阿难”,他有那么一瞬觉得,是“母亲”在唤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母亲,也不似大海、大地那般全知全能无爱无情的母亲,只是办家家酒中,那幼稚的母亲,都未曾被爱过,却仍要用自己那破碎的爱来包裹他,给予他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的母亲。
他摸上因果那张遍布伤痕的脸,将淤青与自己手心的鞭痕相抵,仿佛在那瞬间他们能够同为一体,互相感知疼痛与伤悲。
啊,如果唯有母亲的爱才是唯一不求回报的爱,那我作为你的孩子出生该多好啊。
那样我就真的成为俄狄浦斯,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杀死父亲,夺走你。
那些虚无缥缈的关系太易碎了,我得作为你的一块肉掉下来,成为新的你。
而彼时你只是你,你要爱你自己,你才能来爱我。
所以,生下我吧。
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