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添的秘密被揭穿了,却不是知情的人说出去的。
是死人说出去的……
张懋表演当天下午在旧校舍楼梯口被发现,正当同学老师们为了张懋大声喝采时,学校警卫叫来了警察。掌声太过响亮,甚至让人忽略了从校门口穿进校园的阵阵警笛声。
邵添的荣光与澎派持续了不到半小时,谎言不攻自破。
事发现场被围上黄色警戒封条,身为张懋最亲密朋友,邵添也受到警察的盘查。然而即使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同学们仍相信他就是兇手。
警方鑑定后认为死因是失足跌落楼梯间,脑部遭受重创失血过多,没看到什么外力的痕跡。虽然不知道张懋为什么要在深夜来到杳无人烟的旧校舍,但既然是失足就也没什么好查的。
而且张懋父母也不愿再查下去了。
不只是孩子不管怎样都活不过来的这种想法,更是因为另一个惊人的事实。法医验尸的时候,发现张懋肚子里有个已经成形的孩子。张懋父母想来是不想让这件事情闹更大了,那天深夜里下着雨,张懋是往顶楼去的,说不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想不开,只是雨天路滑,先被摔死了。
张懋在学校有着冰山美人的称号,不怎么与人交际,交集最多的就是同样也没什么朋友的邵添,社团时间就一股劲的窝在学校温室里,还为了这个成立了『树社』。
所以张懋肚里孩子的爸爸还能有谁?
即使警察和张家父母都已经不关注邵添,全校的风向依旧把他当作杀人魔。
风波越演越烈,说是张懋用孩子来威胁邵添在后台为她唱歌。
邵添被羞辱便罢,这可是羞辱到张懋,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幼稚园时答应过张妈妈的玩笑话:『邵添啊!你是男生,你会好好保护我们家张懋吗?』当时他是那么坚定点着头。这个约定即使至死他都必须坚守才是。
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
邵添落下一拳又一拳,随口乱传的同学被打得头破血流,多少同学连拖带拉才把他们分开。是啊!他们口中的杀人犯,差一点又杀人了。
邵添全身沾着不是自己的血,神情有点恍惚的走出教室,好长的走廊,同学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四处躲避。他的身上没有凶器,但他的身躯就是凶器,大家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怕他,再也不做隐藏的把他当怪物看待。
他在自责。
若不是他跟张懋有约定在,流言也不会被传成这样。
只是身为张懋最好的朋友,怎么会连孩子的事情都不知道……况且,他连孩子的父亲都没有头绪……他到底……算什么好朋友?
只有一个人挡在他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上,邵添停下脚步,有点疑惑的对上那个人的眼,那是一对美丽动人的明眸。
「邵添学弟,你不该这样。」没有丝毫畏惧,朝顏挡在他的前面。
邵添显然有些困惑,歪着头问:「不该这样?那我该怎样?学姊,我该怎么样?」
「你跟我来。」朝顏对他说。
她没有拉着他的手,也没有架着他,但邵添就是反射性的乖乖跟着她走。跟着她自然散发的光芒,走过路上的发香,她彷彿是迷途之中唯一的明灯,要是不跟着走就会永远迷失在这绕不出的迷宫中。
在操场附近的洗手台,朝顏要他看看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果然有些吓人,邵添这才回过了神,当下的愤怒遮蔽了他的双眼,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是怎么下手的,茫然抬头的一刻,就已经遇见朝顏了。
「看清楚,然后清乾净。」朝顏拿出毛巾给他。
邵添接过来,听话把毛巾沾湿,一点一点擦拭掉自己脸上的血跡,还有双拳上的,越擦越心慌,表情慌乱又无助。
「学姊,我没有杀人。」他颤抖着说。「你说我不该这样,我没有做不该这样的事。」
「有,你有。」朝顏坚定的看着他说。
「学姊……学姊你别不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朝顏的话太过坚定,邵添更加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瘫软落地。
或许他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藏着企盼,企盼学姊会是那个唯一懂得他的人。
可是凭什么呢?就凭他们的一面之缘?
「身为张懋的朋友,你应该要最了解她。就算是意外,你也要查出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张懋才不冤枉不是吗?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意气用事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產生问题而已。」
朝顏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她习惯对任何人温柔,端着美丽、好脾气、好像什么事都能包容的形象。可是在邵添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真的像神一样。
是唯一知道一切的神,是唯一能够听见他内心祈祷的神,这样子厚实魁武的野兽,只愿意在她面前展现脆弱易碎的模样。
她没有办法对这种感觉置之不理,所以来到了他的面前,严厉且慎重指引他前进的方向。如此他们都可以得到满足,朝顏虽然不屑自己内心不够善良的心态,但也默默允许了这种互利共生。
那个瞬间她就明白,往后的这一辈子,他们都必须这样活着。因为只要尝过那个癮,就再也戒不掉了。
他的崇拜,她的慈悲。
其实朝顏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也算给自己试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