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五品保底的授职,这是什么概念啊。每年那么多的进士里,大多数人一生能爬过正五品、任了个知府,就是尽头了。
殿外案桌摆放得很整齐,众人一一入席,等候那殿试策题被公布。
但是武举要举办殿试的消息,正在传开。
“陛下好长时间没见我了!”
对方一声长叹后,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武举再开殿试,今科不知多少豪杰。你守孝未满,若不夺魁,于心何安?若要夺魁,谈何容易?”
他看了一眼那个牌位,转身领俞大猷进了书房。
陛下和朝廷既然在忧心钱法了,作为钱法当中最明显的钞法,聪明人岂能不懂得?
陆炳有点想脱裤子证明一二,但最终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费宏倒是看得很透:“诸位,我等皆知,若钱法无有善策,新法功亏一篑。科则统一、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银,错非陛下决意推行,我等为人臣者断难办完这三事。此三法损士绅之利、难百姓银荒,故有采买法缓百姓徭役之苦、商法免士绅之忧、税法缓财计之难。然大肆行银之后,若仍私铸成风、流通不便,则弊病倍之。”
今年考纲虽然没变,但这时务策五道一涉政治军务、一涉海战和外交、一涉地理民生、一涉经济、一涉赋税,对考生知识面的要求仍旧是很高的。
张镇无语地看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孙子:您就做了个梦而已,不必这么当真吧?
之前刚商议了钞法,陛下就问以钱法,箭头还隐隐指向吏治——这个大明宰相不好做啊。
晨光之中,唐顺之、王慎中等人也走进了奉天门。
在嘉靖一朝的名臣之中,唐顺之留下的名声并不算大,毕竟同时代有太多牛人。
严嵩家里,严世蕃被严嵩留在京城的管家好好管束着,但管家现在很头痛。
如今,皇帝却把这些问题曝于殿试。这并非是觉得朝廷重臣们不能干,而是大家确实给不出更好的办法。
【其二:行银于贪腐防治之利弊。】
此时此刻,严世蕃想要去考武举的消息还没传到浙江、还没得到严嵩的许可,管家觉得不合适。
“……总宰,我等先着眼于这三年收钞,莫使天下生乱吧。”
陆松气不打一处来。
“武艺不说,那营阵兵法天文地理,我去找唐应德!”
第二,军队系统的消息比明报更快,在职五品以上武将六月大比,泉州卫的指挥使知道俞大猷武艺不凡,正在劝他。
到现在,皇帝既在学问上已经“建树非凡”,又写出了《临江仙》这等绝妙好词,费宏这个宰相也暂时“知足”,殿试题便由皇帝“劳神”了。
他自己把现在的重心放在了思想、军事和技术上,不代表他忽视其他的方面,尤其是忽视对各种方面都影响最大的人事方面。
管家哭笑不得:“人家都知道了,公子是老爷的儿子……”
这三年,能让大明从宝钞、铜钱、银钱三足鼎立的局势过渡到铜钱、银币两者并行的局面就不错了。
但此时,是众臣的预备役,五百贡士登丹墀。
后者,区区世袭副千户之子。
朝廷财计已经基本上是算银两,地方上仍旧算粮石。这中间的差额,便是维持朝廷财计仍可维持的诀窍。
他话少,但俞大猷有点惭愧,低头不语。
唐顺之,应该是发光发热的,而不应该因为党争和其他原因蹉跎一生。
于是有一人便说道:“这殿试策题……太难了些吧?”
大明第一个通过殿试的武状元,和第二个,又或者在职武将单独的大比夺魁还是不同的吧?
“……聪明人不少啊。”户部尚书出身的杨潭苦笑。
“我说你先好生进学,伱就好生进学!”陆松恨铁不成钢,“陛下对你始终惦记着,你急什么!”
去礼部查了成绩,都是第三场的分低了些。
人到中年的赵本学近距离见证了福建和浙江海防道攻下台元西岸、再行拓土之实的尝试,福建多了一小块并非化外之地的地方。这件事天下议论的人很少,因为事不关己。
俞大猷看了看父亲的牌位,心里想着父亲生前对自己的期待,摇了摇头说道:“某愿先考那武举恩科,再考那武举会试!”
俞大猷又有点纠结了。
从京营之中开始,再到北直隶、河北河南山东,再到湖广。
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话有多么大逆不道?好像你十七岁了也该登基一样。
这是赵本学的观点,他觉得守孝更重要,不为别的,就因为是生父。
好在随后黄锦的干儿子来到了陆家,一点都不见外地跟陆松说道:“陆将军,陛下亲旨,让令郎也试试今年武举。”
陆松一个巴掌就薅到了他头上:“你什么身份,与陛下较这个真?”
爹还是那个爹,就不知道对他的教育会不会跑偏,会不会有另外的变化。
继杨廷和、费宏、王琼、严嵩、张孚敬等这一辈人之后,大明的新力量该准备登场了。
武举乡试,俞大猷把握很大。
“还有半年,学生自当勤学苦练!”
朱厚熜关注唐顺之,自然是因为他的名头。
皇帝有旨,陆松自然不再坚持。
会试既毕,朱厚熜要准备殿试的考题了。
如今,这大明江山的主人竟开了武举殿试,要再激天下武人热血。
“故而也有利于收钞。”费宏凛然道,“我倒以为,殿试之后,这策题可刊于《明报》,另刊载一甲之中颇有见地之文章,再鼓励天下士绅广议之。诸位莫忘了,宝钞,是已经定下来的,旧钞需废。那银币之法后,再以银币得信于天下之机造印新钞,可解缺银之难。”
在赵本学面前,现在只有一个他内心里很器重的学生。
陆炳倒不是非要当多大的官,只不过这几年风起云涌,当初京营里惠安伯谋逆的事情好刺激啊!
眼下有武举恩科,陆炳泪汪汪:“哪怕今年先考个武举人也行啊!”
这里面牵涉到了赋税制度,牵涉到了吏治,牵涉到转运和大明军务、民政开支的方向。
此刻,新科举子们并不知道殿试题会这么“难”、这么实际。实际上,有资格参加殿试的五百正榜贡士还没诞生。
“……那个唐顺之?以他之才,应当要准备殿试吧?”
严嵩,首任御书房首席,一省总督,于谦配享太庙和《大明忠佞鉴》编撰的首倡人。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更何况,谁也不能忽略皇帝当时在兵部叙功奏疏上单独批的两个人:靖国公顾仕隆,福建烈士之子俞大猷。
“在治安局里也不错!”张诚不屑,“这武状元再怎么样,还能比文状元更好?将来咱张家,还得靠白圭光宗耀祖!”
放榜之日,他虽然名列正榜,却连前一百都没进。
“你还没本事,见你做什么?”陆松分得清轻重,“你和陛下交情不一般,陛下将来是要用你掌好锦衣卫的,你现在有那个能耐吗?若考中了武进士,让你去做千户还是去做镇抚使?你都没长齐!”
现在朱厚熜掩卷轻叹后,也只是因为确认了唐顺之确实有两把刷子之后的欣喜。
先祖重文抑武,最终丢了山河。赵本学毕生引以为憾,潜心精研兵法。
策题送到了文华殿,其余六个国务大臣不由得都看了一眼费宏。
“……”
“……公子才十四啊!”管家心想,比武艺的话,你这十四岁的如何能与那些及冠之年、身强力壮的人相比?
但严世蕃自有一股狠意:“十四怎么了?我跟陆哥学了几年,拳脚就没怕过谁!”
严世蕃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形象走文科举很难、也听父亲讲了陛下的用意,因此觉得这是陛下为他铺的路之一、必须抓住的机会。
“……为师所长,却正是兵法谋略啊!”
赵本学一脸不满:“你心已不静!”
看看题目本身给的三个材料,其中信息量之大,对实务不甚了了的贡士甚至根本不知道指代的是什么行为。
国务大臣们虽然是大明文臣最顶端的数人之一了,此刻也不由得愁眉苦脸。
但唐顺之这个名字因为那个历史迷老友的絮絮叨叨,还是深刻地留在了朱厚熜的脑子里。
这在职武将大比之年,哪一省的将官勇冠三军,意义自然不同。
“那家伙不用特地准备。”
陆炳比较谦虚,实则他爹可能很多样都算不得好。
费宏也在看,半晌之后只说道:“倾销、滴补、秤兑、火耗、常例、折耗、等候……只看这些词,陛下对于地方在折银征收上所玩的手段知之甚详。虽有“圣贤莫措”等体谅之语,然我等惶恐,不能上解君忧啊。”
这让他想要名列一甲的心冷了半截。
殿试,不会还是那种很实务的时务策题吧?
过了一会,不同于以往,殿试策题不是被宣读,而是每人都发了一张纸下来。
龚用卿看完,脸色都发青了。
这从何作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