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除夕,不止景叔叔回来了,连远在京中舅舅孟洵还有舅母以及他们生的东哥儿妍姐儿,还有月婶婶跟魏叔叔等人都一并回来了。
那天,府上从未有过的热闹。
“郑清,妤姐姐,许久不见了。”很少看见宛姨喜不自胜发自肺腑高兴的时候。
景叔叔在旁点了下她鼻子,他总是将她当作孩子般宠溺,“该改口喊姐夫了。”
郑姑爷跟妤姑姑俩闻言相视一笑,将敏姐姐静姐姐还有志哥哥推到她们面前,一一见过。
“这位是?”敏姐姐跟静姐姐分别比他大几年,正是亭亭少女的年纪。
他未曾想过成为众人注视的所在,马上敛衽颔首,“我叫沈异。”
“别理他,咱们去玩儿吧。”赵江沅没等她们再问什么便拉着她们的手跟虎子他们还有月华婶婶的孩子一块儿去玩了。
七八个小孩儿在园子里玩的可畅快了,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
他看着看着,心下,亦有几分羡慕。
“小异。”突然,宛姨喊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柔和,亦带了几分认真。
他马上进去。
屋子里坐满了人,全是大人,有见过的郑姑爷妤姑姑,还有月婶婶夫妇俩,再有便是舅舅孟洵跟舅母以及另一位气势非凡的陌生男子。
他便是魏叔叔。
听说,他是个侯爷,权赫一方。
“此次来,便是为了他的事。”他对着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景叔叔闻言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放回桌上,“皇上当真不回心改意了?”
“群臣劝过无数次了,皇上不肯再纲妃,偏偏婉华表姐又被确诊体弱宫寒,无子之症。”
“皇上一直都知道他的下落,却从未派人打扰。”
“……”
屋里气氛渐沉重,除了偶尔传来外头几声欢笑。
沈异不知所错却沉定安静的站在那儿,任由他们每一双眼睛都在他身上无数遍。
“沈异,你可知,你的身世。”景叔叔忽然问他。
一直安静的宛姨伸手便要制止他,可他却只是将她的手压在桌上,不让她开口。
就在此时几个下人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进来,那女人,正是与他失散多年的娘亲,他一时惊震在那儿,不知所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要从十年前那场宫变讲起。
*
这年除夕,姑姑姑爷舅舅舅母还有魏叔叔他们足足住了大半个月,直到元宵节才返京。
他亦跟姐姐哥哥们相熟了。
若没有,知晓那些不该在这个时候知晓的事件。
“沈异,你读过很多书吗?”敏姐姐柔笑着问,听说,郑姑爷打小教她习字念书,她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很漂亮。
静姐姐也极擅诗词,信手拈来,“你的字写的方正,再多练些时日,风骨自显。”
“沈异哥哥长的真好看。”魏叔叔家的灵姐儿长的跟糯米团子似的,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总喜欢像跟屁虫一样粘在她身后,常惹来大人说笑,长大要不要嫁给他呀?要!
“好看关你什么事,你赶紧回你自己家去吧。”
一直极少在他面前露面的赵江沅不知为何无缘无故的发起脾气来,一个雪球砸来,不止砸到灵姐儿的脸,还溅的敏姐姐他们身上到处都是。
东哥哥见状轻声呵斥道,“沅妹,你在做甚么?”
“沈异!”赵江沅却是小脸气红,怒视他,“你走不走!”
走?去哪儿?他有些不明所以。
她却不管不问只拉过他的手便要带他走,任由她们在身后怎么喊都没用,连找来弹弓找她打鸟的虎子追站她也没用。
她便这么一直将他拉到那个曾无数次将他推下去的湖水旁。
难道她又要故伎重演?
沈异望着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开始沉思,若她真这样,他是跳还是不跳呢?
“我不许你跟她们说话!”她发着莫名其妙的脾气,小脸颊涨的通红,眼里也有委屈的泪花,“你吃在我赵府,住在我赵府,你就是我们赵府的人,我不许你跟她们笑,不许你看她们!”
从前,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让着她的。
只这一次,他沉默许久,终是说了声,“我姓沈,不姓赵。”
“你!”
“还有,元宵过后我便会跟他们一同返京了。”说来也是惆怅,更多迷茫未晓,可当他在得知隐藏了十年的真相时,仿佛一夕长大。
爹爹曾犯下的弥天大罪,便是将他召回去以死谢罪,他亦无怨。
这本就是他欠天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