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你怎么这会儿想起来问了,跟淮总闹什么误会了吗?你们俩没在一起?你在哪儿呢?
没有。隋然忽略后面两个问题,再次沉下声,我想了解一下。
她没打几次电话,两三次吧,前后大概隔了四五个月。头一回问你是在忙什么项目还是换号了,后来
海澄的口气轻松自然,话也笼统,隋然心不在焉地想:既然如此,为什么你那么肯定起始点在四年前?
后来有一次,前两年吧?我记得应该是你跟阮烁从哪个山沟沟回来,发了一条朋友圈,她又给我打了电话。
离职后,隋然基本上不用微信,只有湘西那次落水算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海城后心血来潮打开微信,翻看积攒的一个个99+未读的群消息、机器人发送的广告和数不清的群发祝福。
海澄那边说着,隋然也找到了当时发的动态:「活着真好[好运][好运]并不想跟[天使]姐姐约会[笑哭]」
这条的前一条发布于两年前一张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照片,后一条则是两年后的「复工」。
下面还有不少点赞和问发生了什么的评论。
没有淮安的影子。
淮总直接联系了海澄。
你那时候跟我讲过你在湘西差点儿淹死,是那傻那谁捞你上来的,那会儿你跟她关系还挺好,淮总她问得紧,所以我海澄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拖长了语调哎呀一声,半是懊恼半是试图蒙混过关似的撒娇道,我就秃噜嘴了。
所以淮总那时候就知道我我跟阮烁?等于那时候我的柜门就向她常打开了?
呃是的。
隋然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该想什么,她干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抓住漏洞继续问:不对,湘西落水是两年前。那你说的四年怎么得出来的?
不是,然,我的然,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你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我?还是你俩真出啥事儿了。我跟你说,然,遇事咱不要慌,不要急,慢慢来。你要我去接你吗?你在哪儿?
海总。隋然轻声打断她,没出什么事儿,淮总很好,我也很好。我是想通了。
与其说想通,不如说是被淮安一句逃避无用彻底敲打了,不想再逃避了还能逃到哪儿去?
想通了是好事啊,那你还纠结过去干嘛?海澄惊奇道,淮总等到现在不容易,你把你的包袱放一放,我们大步迈向新的未来不好吗?
隋然没说话。
她几乎能够断定,海澄有事瞒着她,所以才会东拉西扯企图转移注意力。
海澄,过去是过去了,话没错。这么想这么做也没错,但是过去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隋然扶着床沿蹲下,蹲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你跟我说了不止一次,说淮总等了很久,淮总不容易。每个人都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我我不想担那么多不容易。
太重了。她想。
四年的时光太厚重,四年的滤镜层层叠叠。
假如万分之一的可能海澄所谓的等了四年是真的,那么淮安等的,应该是四年前的她。
回过头看四年前的自己,你看到了什么?
隋然望着反光的地板,模模糊糊的倒影中她看到了一个单纯的、冲动的、赤诚热烈的、可以说天真也可以说冲动莽撞的年轻人。
没有因为长期独居生活养成各种奇怪习惯,没有因为吃一堑长一智而瞻前顾后。
仍然相信爱情,会因为一个契机放弃之前所有努力,毫无保留地付出,不计任何回报。
反观复工之后淮安为她所做的种种,她就做不到。
如果淮总单纯只是客户,她会努力尝试待客户如初恋,但
然然。
在。
隋然听着对面喝水的声响,还有一些辨不出什么来源的声音,通话时间跳到10分钟。
你离职以后,陆陆续续又有五六个人离职,我们那条组,半年只剩下三个老人。海澄说,淮总第一次联系我那阵子,我过得很不顺。
隋然是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醒来时淮安在她对面。
毫不夸张的对面,面对面,手里拿着一条展开的毯子,看样子正要给她盖。
见她醒了,淮安将毯子挂在手臂上慢慢整理,好像只是在旁边收拾东西。
隋然犹在白日梦和白日梦魇的胶着中挣扎,听耳旁落下一句:海澄刚刚和我通过电话。
大脑清明,隋然不由坐直,什么?海澄怎么还好意思给她打电话?!
嗯,大致聊了一些。
淮安将豆腐片般的毯子放在沙发另一头,人在临旁的双人沙发落座,从茶几下取出一双玻璃杯。
水?果汁?
隋然指了指浸泡柠檬片的玻璃水壶,水就好,我自己来。
然后看淮安不知道摸出一瓶造型和颜色都不像单纯果汁的饮料来,开盖,果香四溢,酒香随之而来。
看着诱人的颜色,隋然刚拿起的玻璃水壶悬在半空不动了,眼光有点发直。
淮安看她一眼,笑:想尝尝?
清甜的果香挺诱人,而她也确实需要一点酒精平复心情,给自己来点鼓励,隋然点头,杯子已经送过去:想。
淮安接到手,却探身拿起了玻璃水壶,你不好喝酒。
隋然:
不用这样吧淮总。
仿佛是接收到她的想法,淮安摩挲了下水壶的木质把手,慢条斯理道:如果你坚持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抬眼看向隋然:但我希望你能保持清醒。
隋然耸耸肩。
淮总这话直白得近乎尖锐,甚至隐秘地戳破本应心照不宣的东西,但她没有不愉快,虽说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还好,算不上不尴尬,整体反而比几分钟前放松了不少。
海澄跟我道歉了。淮安啜了口蜂蜜色的酒水,抿抿唇,为四年前她的无心之语。
我说过她。嗯对,冲她发火。
我说人都走半年了,你现在来问有什么用,而且要不是当时你那么多事,她也不至于ptsd。
工作归归工作,拿多少钱办多少事,你一毛钱不付给人家的,怎么着,还想一辈子使唤一个不吃草光跑的马儿?也就是然然刚毕业,还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换别人,早不伺候你了。
人现在过得可好了,她对象对她可好了。谁还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了怎么地。
说起来,海澄也是为她打抱不平。
最后淮安提出是否能帮忙联系见一面时,海澄并没有一口回绝:再说吧。
第一次通话后,淮安又联系过她几次,但直到隋然参加婚礼,海澄都没有转达过淮安要见面的想法。
我那时只有你的微信、公司邮箱,没有记过你的手机号码。我也没想到过找你的号码。淮安晃着玻璃杯澄澈的饮料,苦笑了下,海澄她其实没必要道歉,问题出在我这里,我没有留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