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疯,都不可能比徐沉水疯。
他说得不错。
鸮回头望。
来路已经烧毁了。
而行事者
魔物已不知是何形状。
是雾,是脓液,是人,还是万物如此不定性,如此摸不透,是一切的根,也是一切的恶。在赵客松明悟的瞬间,天地都颠倒动摇起来,方才还平静祥和的环境瞬间坍塌,异化出无数最为颠倒错乱的异种。
翠绿的枝叶蔓延出畸形类瘤,飞行的鸟兽挣扎出怪异的骨爪,清澈的河流瞬间黄红仿佛冗杂了无数沉积的毒汁,魔气肆虐的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缕茹障的气息。但是那气息很近,却很远,近的时候,如同是自身散发;远的时候,又像是攀附在那无穷尽的魔息之上。如此暴涨如此肆虐的恶意,像极了失控时的徐沉水。
但是徐沉水现在已经不会这么做了。
真有趣。
谢忱山想。
这天地都如此崩塌,莫说是九重天了,那遗址外的世界便能保得住?
又或者这道思维已不是他的。
他们想。
真有趣。
但谢忱山还是在坚持。
恶趣味的同时,不妨碍人期待些更为好的发展。他不介意让事情往左边走,却也乐见能拐往右边。
徐沉水。
他道。
力量在急剧攀升,佛印已经悄然炸裂融入了谢忱山的肢体,不管是任何一个部位都贯通着不知名的热量,倘若现在让谢忱山挥手,或许可以撑破天际。他就像是达到了传说中可以外化法相的境界可那是哪怕这个世界也有无数人都达不到的巅峰。
因为鸮说过,世界力量在衰退了。
他们之所以要找到这个遗址,之所以想要进来,之所以想要上到九重天,便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他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同弱小无助的稚嫩孩童在大浪滔天之下挣扎求生。
谢忱山勉力在无数冲击的浪潮之中抓住了一道空隙。
不。
他甚少有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
那不是他。
那不该是他。
谢忱山道:魔,你来了。
是他的声音,却并非他的意志。
噢。
他心中瞬间闪过明悟。
是祂们来了。
徐沉水没有回应他或祂。
人族弱小的身躯无法承载的力量让谢忱山的身体急速崩坏,但是在崩坏中却又重叠组合在一起。在此消彼长中,谢忱山察觉到了那些斑驳掉落的痕迹。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谢忱山坚定地、稳固地抬手。
他看着那遥远的远方那灼烧的漆黑,那几乎要融化一切的恶意如此清晰,就像是近在咫尺的温度,却带着极浅极浅熟悉的味道。那挣扎的肉.体下,尚且存在着对方的意识吗?
谢忱山不确定。
但那也没关系了。
多谢你。他这话,不知传出去没有,但是当他勉强着自己握住白象的瞬间,另一道轻灵的声音在他的心中响起。
这白象跟着他从最初走到最后,可也是许多年了。
倘若这也是一场算计呢?
一场从千万年前就开始的算计。
谢忱山笑。
那便是你赢我输。
祂也笑。
可是他的算计,却不是我的。
一双手,不,是一双不该存在的手,附加在了谢忱山的手上。
我来助你。
他恍惚以为听到了一声轻笑。
毕竟,我还从未输过。
略带着俏皮的味道,那瞬间,便不再是佛塑了。
谢忱山往前走了一步。
瞬间花开树静,草木丛生,无尽佛光碾碎了白象的同时,也吞没了他。
万里空感觉他的额头滑落了一滴汗珠。
这对他们现在的修为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不会出汗,不需要进食,身体空灵,只余下最纯粹的力量本源。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站在这里,如同此处的数十人一般,都是站在了天元大世界顶端的人了。
可他现在虚弱得跟普通的凡人并无差别。
就跟凡人那些站在高空中俯瞰万物的时刻,那个身影时常是他们自身。可是就在此时此刻,他们才是被俯瞰的物种。
他们脆弱,可怜,无知,又弱小。
轻易就能被碾碎。
那显露的法相甚至挤压了天地,像是没有彻底施展的余地。而在他们身前,阁主已经不得不紧急外显出半个法相,将归一剑阁的人都搂在她的庇护之下。
她就像是一只被侵略了领地的暴躁母兽,彻底护住了所有领土的归属。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梵天仙山的左近,出现在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身影,是玄月仙宗的人。只不过他们很狼狈,极其,极其狼狈。
万里空收回视线。
归一阁主此前的警告并没有错。
在一切的颠倒之前,只要不展露杀意,那么这里便是最平和干净的环境。可现在一切都颠倒了之后,在此处最滋润生活的,反而该是玄月仙宗那也是为何他们可以追上来的缘故。
万里空允许自己的思维短暂飘离片刻。
他有些抓不透,但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也是比平常人都要知道得更详细。谢忱山和徐沉水最初是从他的剑峰走出来的人,他们那次短暂的交谈确实不愉快,却也让万里空知道了些许底细。
谢忱山似乎从出现在天元大世界的时候,就多少有点感应了。
如他那等几乎生而知之的人,有些事情无需佐证,在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想与方向。
世上没有任何垂怜的好事。
对于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的谢忱山似乎有了笃定的念头,而在于今日,总算彻底成行他的魂魄凝聚了,恢复了,而不该有的存在,也随之降临了。
万里空说不出若是当真万年前的神魔复活会有什么好事与坏事对于眼下的他们来说,最为焦灼的事情怕是衰退的世界力量,而那些又与
茹障。
他听到师妹语气厌恶地说道。
她闻到了茹障的味道。
说是师妹,却也是归一剑阁的峰主之一,论及岁数也不知几何了。
当真?
万里空蹙眉。
在这几乎要烧光一切邪恶,与本身就是最纯粹的恶意本身的领域,还会有茹障?
那茹障的诞生,本是什么呢?
噢
有那么一瞬间,他听到了阁主轻轻的叹息。
原来如此。
世间最难得,最想探求的,不过就是个原来如此,不过就是个答案。
万里空重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