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从小学生活到高中,又于大学搬回来,每一处陈设都几乎印在心上。
臣女士拎着一盒奶油小方进门,看见厨房内的灯光,人未道,声先至,颇有些夸张地感慨,“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您这话说的……明明都出来好多年了。”
臣妍隔着一堵墙还要执意接话,脑子里思绪却没停。
是的,自己与臣女士的确彼此之间毫无隐瞒,许久之前,想的是等与男朋友关系稳定了再汇报,而今真的关系稳定,该面对面地说出口了,怎么反而变得困难起来?
“奶油小方放桌上了啊,我专门找后厨师傅现做的……一会儿不准说想吃别的!”
臣女士显然对她一些小时候的不良癖好记忆犹新:家里有什么就不吃什么,没什么就要什么。语气强硬得不容拒绝。
臣妍心知肚明,不得不拖长语调,主动做出保证,“肯定不会!”
酸辣土豆丝,青椒肉丝,丝瓜汤。
分明做的一顿饭普普通通,平常非常,却换来餐桌上臣女士顺口的交代,“你来的也巧,回去的时候把家里的大闸蟹都拿回去,吃不完就分给缘缘,反正放我这儿我也不爱吃,浪费了。”极不值得一提一般。
哪里是不爱吃呢?
臣妍的筷子悬在半空中,迟疑地低头应声,已经先不自觉地愧疚起来。
她想的明白,心跳得极快。
筷子自饭粒上来来回回,终究于最末收尾时,小心翼翼地琢磨出声。
“那个……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第47章 c47 红豆汤。
一顿饭快要结束,轮到饭后甜品,奶油小方精美的包装就成了累赘。
臣女士先一步为她揭开包装盒,面色不改,平静发问:“犯事儿还是欠了钱?”
臣妍的筷子掉进碗里,哭笑不得:“……什么呀。”
她心头一松,不禁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我在您心中难道就是这样的形象?”
臣女士依旧很从容:“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独立,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报备的,只会是比较重要的大事。”
“直说吧,总归到了这把年纪,什么大事我都能受的了,”她习惯性地起身操起心,“剩的汤还要不要,快凉了,要喝我拿进去热一下。”
只有家人才会为你在意起一碗剩汤的温度凉热。
臣妍心里头微暖,下意识点点头,又赶紧摇头,目送着对面人起身的背影,低头看了会儿脚尖,终究起身追了过去。
她靠在臣女士的背上,死皮赖脸地不肯起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跟您说……”
臣妍深吸一口气。
“我谈恋爱了。”
臣女士身形一顿,关掉灶台的火,知道嫌弃也没用,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擦起手,“那搞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是不是网上遇见什么困难,惹什么人了。”
埋怨完了,拍了拍臣妍的手背,语调轻松,发自内心地道,“早该直说,这么好的事情。”
臣女士目睹自己女儿单身多年,倒不至于变成催婚一族,但出于本能,并没有彻头彻尾地于子女个人问题上撒手不管。
被说过于现实也好,功利也罢,自己同家里断绝了关系,就同样替臣妍断绝了许多亲戚之间来往的可能。她于事业上吃尽苦头,主观愿意放手让臣妍自己进行抉择,可也同样客观地知道世界之大,人情社会中,单身女性的处境有多么不易。
她有过失败的婚姻经历,虽然清晰地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但还是从臣妍小时候起避不开地担忧:担心臣妍或许对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失去兴趣,不愿意同别人交心被孤立,更担心家庭条件特殊,自己走以后,臣妍年老时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条件没办法,只能另外耗费很大的精力在建立母女间信任感上。
当然,后来臣妍的早恋经历则完全证明,这份担忧实在是有些多余。
臣女士略作沉吟:“他是做什么的?”
“老师,”臣妍看她不挣扎,干脆仗着身高优势,埋头蹭着撒起娇,“是大学老师,本地人。”
俗话说,公务员、教师和医生对家长总是具有绝对的杀伤力。
臣女士不以个人条件为先,可听到简单的情况描述,还是明显很满意的。
她又问:“年龄呢?”
“……比我大一岁。”
臣女士哦了一声,有些意外:“我还真以为,你会找一个比你小不少的呢。”
看挣脱不开,于是就这么拖着人走出厨房,到沙发坐下,继续揶揄着开口:“我都记得……有段时间,天天在那儿说什么‘弟弟好,弟弟妙’,虽说我也不是那么传统的人,不过确实还是怕你真给领个未成年人回家。”
臣妍饶是有千万个因为心大生出来的缺点,也盖不过行动力强的优点,她对此心知肚明。
臣妍大呼冤枉,瞪着眼睛:“未成年人!我胆子也没那么大吧!”
她起身端过糕点盒,放在茶几上,又揽着母亲讨好地问:“您老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
“我能有什么建议,”臣女士顺手拿过一个丑橘,剥得慢条斯理,“当时你读书那会儿非要谈,开始和分手那会儿,我不也没插手?你看起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其实,比谁都要想得清楚。”
“高三毕业的时候,不也是你做主,跟人家打电话,说填志愿的时候千万不要执意填一块儿,一定要填到分数能够得到的最好的学校,免得以后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怨怼到彼此身上……”
臣妍惊疑地打断:“这您都知道啊,这也太厉害了!”
臣女士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吹捧,用更高的声音盖过去,“还不是你大半夜非要在阳台打电话,我还当是你不满意分数,心里难受,因为担心你,就在里面站着听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