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舜华山被曦光照拂,朽月上次离开的时候正值秋日,过了几个四季更替后眼瞧着盛夏时节到了,周山的景色与印象中的又大为不同。
木槿花依旧迎风开着,这种朝开暮敛的花,花期较长,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开花。故花开又花落,新旧更替了几遭,朽月又见满山遍开的木槿。
路过山脚的茶馆时,朽月又遇见了那时在茶馆的说书老人——郭老儿。
朽月有些意外这个老儿竟还健在,抬脚走进茶馆中要了一壶茶,这茶不是自己喝却是添给那郭老儿的。
郭老儿年入古稀,却还精神矍铄地坐在茶馆一角吃茶,不过背脊还是依然佝偻着,弧度像极了茶馆附近的一座小木桥。
老头察觉有人走近坐下,凭一双蒙着灰翳的眼睛欲努力辨清来者,只觉面前这姑娘一身利落行头,品相不凡。
郭老儿纵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再难认出来,更何况如今他那双眼看东西都跟雾里看花似的,妖精在面前也辨不得真假。
“姑娘,尔从何来?”老者用苍老的声音笑呵呵地问道。
朽月垂目勾唇一笑,也不应答,伸出纤长的手指点着幽火在他眼前晃了晃,郭老儿顿觉灰蒙蒙的双目立即变得渐渐明亮起来。
她那一声清傲的声音令郭老儿打了一个激灵:“你是舜华山的山神郭荣吧?”
他曾听闻幻月岛的灵帝乃青炎所化,用一身骇人的毒火凌驾于天理法度之上,若非朽月本尊驾临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人会用这火来。
郭老儿一见青火立马吓得跪在了地上:“不知灵帝到访,有失远迎,老朽在此赔罪!”
“本尊上次来这倒还纳了闷,怎么连自个都忘记的事别人竟这般清楚,后来发现你不可能是道听途说的,也有可能你当时就在这座山上。郭老儿,你到处传播本尊的陈年往事这可还行?”
郭老儿擦去额间冷汗,模模糊糊想起了上次她来此处的情形,既悔眼拙没能认出又恨自己嘴巴怎么就管不住,他忐忑不安片刻后才壮着胆向朽月赔不是。
“还请灵帝恕罪,老朽以后定然将嘴巴捂严实咯,倘若有冒犯帝尊,还请帝尊原谅老朽这次!”
“罢了!”
朽月因有事在身,不想翻出无关紧要的陈年旧账来,于是开门见山道:“可有在舜华山中见过一位年轻姑娘和一个看起来十分轻浮的男人?”
“呃,这个嘛,姑娘倒是不曾见过,不过舜华山几年前来了一位老妇人就住在山坳处的木屋子里头,也不知是不是帝尊要找的人。”
“老妇人?你起来,说清楚他们是何人?”
“是,”郭老儿慢悠悠地从地上起来,恭敬地拄着拐杖站往一边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这位老妇衣着举止不似乡村老妪,像富贵人家出来的老太太,大概是五年前跟着她儿子来到此处定居,她因为腿脚不便故平时很少下山来,前几年都是她儿子下山采买生活用具。后来她儿子不知因为何故无端枉死,就葬在一棵楹兰树下。”
“此后,老妇人便一直守着她儿子的墓,每日都会去看上一回,风雨无阻。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呐!”郭老儿感叹了一声。
“老朽巡山时曾看见有一条白蛇常常在木屋附近出没,十分担心妖物伤人性命,于是跟着妖物一路随行。后来发现那条白蛇常常偷偷送些吃食给老妇,还会帮她驱赶山中精怪。”
他继续道:“可最近很少看见白蛇的影子了,老朽见她一人独居山中有些可怜,也会经常拿些食物给她。但是这阵子老朽眼疾发作无法上山,也不知她现在状况如何,帝尊可去山坳处寻访,看看她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无巧不成书,朽月越听越感觉不对劲,离开茶馆后就根据郭老儿指的地方寻去。
她腾云往下俯瞰,发现山坳有块平地,平地上确实有个不起眼的木屋,而且在木屋不远处就有一株青蕊盈枝的楹兰树。
满树繁花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在姹紫嫣红的舜华山上独树一帜。
这棵树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在朽月的印象中,这棵树是不存在的,许是自老妇隐居此处才移植过来的。
经过楹兰树时,朽月心间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余光瞥了一眼树的那头,树下似乎立着一块墓碑,记得郭老儿有说过,老妇人的儿子就葬在楹兰树下。
朽月敲响了木屋的门,过了许久之后,木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来人可是顾公子?咳咳,你好些日子没来了,出什么事了么?”
见屋外没有应答,里面似乎又叹息了一声,道:“门没锁,快进来吧。”
至此,朽月纵然无法接受这事实,也得迈着艰涩的步伐推门而入。
这声音听着陌生,但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听错的,只要这人一开口,她就知道是谁了。
外面天气很好,一派生机盎然,而屋内却是另一幅死气沉沉的景象。
几缕阳光从窗外投进屋内,洒在角落紧闭的床幔上,床下静静躺着一双精致的绣鞋。木屋虽然简洁宽敞,但灰尘遍布,看得出来很久没打扫过了。
木门一被打开,屋内便灌入一阵清爽的山风,屋内床幔被吹开一条狭缝,朽月迎面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垂暮老妇。
老妇透着纱幔看见有人进来,那人逆光走来样子看不真切,但从身形来看并不是她口中的那位顾公子。
老妇久居山中素无远客,心中不禁开始疑惑,但胸膛莫名跳得厉害,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你是?”
朽月步履沉重地走至床边,目光如炬地盯着床上,半晌,她才艰难地脱口而出道:“纸鸢,你为何会这副模样?”
老妇震惊地看着床帘被朽月掀开,她这一生朝暮思念的白陌公子如今正安然神定地站在床前。
纸鸢一时间千言万语凝噎喉间,想说点什么,热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淌出。
“咳咳,你是……公子?”
“是我!”
朽月此时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她强压下满腔愤懑,委身去探纸鸢额间灵台。她记得昔日为纸鸢聚留了充盈的灵力,然而此时纸鸢身上的灵息竟然所剩无几!
朽月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把抓过纸鸢枯如树枝的手,嗔怒道:“为何你的灵息枯竭如此,莫绯何在?!”
纸鸢的手骨生脆得很,让朽月抓得骨节‘咯吱’响了几声。
见她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朽月才知用力太过,于是急忙将她柴如枯枝的手放下,默默坐到床沿上,垂下眼帘苦涩地看着这张饱经风霜的面容。
“抱歉,本尊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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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随便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