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此刻看起来有些深沉,说话的语调也脱了稚气,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天真像变幻的绚丽云霞,琢磨不真切,不知是真实还是假象。
小公主正耍着脾气,兰溪称她作姐姐,却对那个比她年长女人直呼其名,这显得多亲昵啊!
牵思想到这里生气地一努嘴,不满道:“别等了,兴许她不回来了,你一直呆在这里多好啊,这里有好多好玩的,要什么有什么,不比你那个破道观差!父君母后见了你准会欢喜的,兰溪,你就留在这里,到时候你长大了,我让你做本公主的夫君好不好?”
小公主越说越兴奋,倒是绮儿吓得不轻,忙将她拉到一边,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公主,您在说什么浑话呢!方才这话可千万别被天帝听到,小心他打断你的腿!这小道士乃凡人之躯,会生老病死,陪您不了多久就会去阎王那报道,您可千万别做些有辱天威的傻事啊!”
“我偏就要那小道士,母后最疼我了,她一定会同意的!”牵思将小嘴努得更高了,绷着一脸千层牛皮的韧性劲儿。
“她说的没错,兰溪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更何况还是一个道士,道士是不娶妻的,牵思姐姐就别为难我了。”小道士拒绝起姑娘来不带半分犹豫,像极了清心寡欲的得道圣贤。
绮儿上下打量着身边的小道士,暗自讶异小小稚童竟能如此深明大义!
牵思一听急了,立马上前紧紧抱住兰溪:“我不管,我不管!本公主就看上你这小道士了!再说了,凡人也可以通过修仙飞升的,我可以让父君助你渡劫,让你当上神仙!”
兰溪被牢牢地禁锢在牵思怀里,人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次无果,十分哭笑不得,终于无可奈何道:“兰溪不修仙的。”
朽月穿过几只苑林中开屏的五彩凤凰,恰好在门口看见这一幕。
“小道士,你师父听了你这话会气死的。”
朽月趴在窗边对他笑得眯弯了眼,背后发丝凭风游动,脸上那一抹欣然颜色胜过窗外万千花红柳绿,宜景宜人。
兰溪看痴半晌,转眼红了耳梢,只觉喉间一丝微痒一丝清凉,甜柔与醇烈两相缠缚,像是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冰镇梅子酒,心神微漾,徒以沉醉半生。
“咦,怎么害羞了?被小美人调戏的?”朽月勾唇看着小道士羞红的小脸,笑意更甚。
听到这一声戏言,兰溪思绪顿清,立时挣开牵思难舍难分的小手跑到朽月跟前。
“灼灵,兰溪等你很久了,我们回家吧。”小道士奶音稚嫩可爱,对着朽月如是说道。
“不许走!本公主不让小道士走!”一旁的牵思急了眼,拽着兰溪的胳膊不放松。
“公主,别这样!”绮儿拉着牵思的另一只手小声劝道:“待会天后娘娘要来了,她铁定是不会同意的,您就让小道士回家去吧!”
绮儿纵使搬出了天后,牵思依然无动于衷,固执如小牛,硬是不肯放开兰溪的手。
这情形就十分有趣了,两个小孩暗暗较劲拔河似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个要走,一个要留,结果僵持好久。
兰溪一时没法脱身,仰头求助朽月。
朽月好整以暇地等着小道士来求她,见状心领神会地将兰溪的后领提溜拎起,使得牵思不得不将手放开。
牵思突然躺在地板上大哭,指着朽月道:“哇……你欺负人!”
小公主边说边两脚乱蹬一通开始耍赖不起来,她那张红扑扑的脸颊让泪水洇湿一片,从她的哭声可知应该是很伤心的,像是被谁抢走了玩具一般。
朽月不喜小孩可能是因为太过吵闹,且讲不通道理,还不能打骂。
“你把小美人惹哭了,还不去赔礼道歉?”朽月决定将错失归咎于兰溪,又将他放下推到牵思身旁。
兰溪一脸茫然地回望一眼朽月,只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道士眉眼淡淡,似是看破红尘一般,对躺在地上哇哇大哭的牵思安慰道:“牵思姐姐别哭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山水何处不相逢,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你骗人……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不要兰溪走,我一个人在这边没人陪我玩,兰溪你就留下陪我玩不好吗?”
“兰溪不骗人的,牵思姐姐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兰溪眨了眨并不怎么真诚的眸子,装作因为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而很是伤心的模样。
这样哄人的话自然最讨小姑娘欢心了,何况还是出自一个天真烂漫的小道士之口。
小孩的情绪正如同夏日阵雨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牵思一骨碌地从地上坐起来,立马接话道:“我当然相信你!要是哪天我得了父君的许可,我就跑下凡去找你好不好?”
“好呀。”兰溪答应得爽快,但朽月听出了他语气并不怎么欢迎的样子。
牵思经珠不转双眉凝,尤不放心地伸出尾指道:“那跟我拉钩!”
朽月斜倚窗饶有趣味地瞅着这对两小无猜,看这形势天家又要泼出去一盆水了,日后要没个帝女私奔凡人的戏码都对不起今日的初见。
兰溪默默地伸出小手尾指,正准备与牵思拉钩时,脸颊忽然被吧唧一口被亲上了,小道士瞬间愣怔。
牵思乐不可支,毫不掩饰内心喜悦:“小道士你可不许耍赖呀,耍赖要被雷劈的。”
兰溪不知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站了起来,朝着朽月僵硬一笑:“灼灵,我们走吧,再不走可真要被雷劈了。”
朽月本来想让这对天真儿女多呆一会,彼此再培养培养感情,又想到黎魄应该受了伤得去看看,于是颔首同意:“那走吧。”
末了她又补充说:“雷劈怕什么,天塌都不怕,有本尊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