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还在继续。大路两侧常常种着树,这样的习惯、似乎延续了千百年。阳光透过树梢之后,在将士们的身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身披铠甲的人群、也在光暗交替的色彩之中行进。
“哗啦哗啦……”无数铁片摇晃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噪音。前军步兵即便是在行军,也披着盔甲、带着全副兵器,因为战斗随时还可能发生。
连续晴了几天,大量人马在夯土大路上走过,黄褐色的尘土弥漫在周围。秦亮立马在路边,觉得满嘴是土,有时候吞咽唾沫、也会有吃了沙粒的不适感。
秦亮在树荫里,观望着前面的光景,他并未越过前军队列,跑得太远。
没一会,各队步骑便停下来休息了。这两天的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不少,军营也不再派出人马、寻机对敌军后卫进行袭击,只是派遣一些游骑观察敌军的动向。
敌军离北面的呼陀河越来越近,前无去路,此时秦亮也不想逼得太紧了。加上王颀回去之后、或许会给幽州军将士带去些许希望,秦亮正等待着情况的转变。
就在这时,有一股游骑沿着大路反方向奔回,他们很容易就在大路一旁、找到了秦亮的鸟羽旟旗。一骑赶来之后,下马揖拜道:“禀秦将军,敌军大部停下来了,正在前方扎营。”
身边的傅嘏道:“叛军可能要投降了!”
秦亮点了点头,说道:“传令潘忠、熊寿部署战斗阵型,向敌军军营靠拢,并把军情知会各部将领。”
傅嘏抱拳道:“喏!”
对面的大片人群却显得很平静,没有穿铠甲的将士、衣裳并不统一,远远看去甚至有些凌乱,这样的光景确实有一种败军的气象。
那天毌丘俭等夜渡呼沱河之后,因为人数少,趁夜逃过了邓艾军的游骑,向东来到了弓守营中。彼时弓守还在营垒中,位于南皮城北面的河流汇合处。众军留在原地已没有作用,遂追随毌丘俭、拔营向幽州北撤。
果不出所料,敌军真的要投降了。先是王颀前来告知情况,接着秦亮带着人马来到军前,便见敌军大片人马排列方阵,却把甲胄和兵器都堆放了起来,或摆放在阵前、或放在车上,并无准备作战的迹象。
幽州军将领的处境,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秦亮的年轻形象如何、只要他站在生杀予夺的位置上,此刻显然都是可怕的。何况有时候年轻人的杀心更重!
人们渐渐沉默下来,大伙仿佛在屏气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秦亮有一阵没说话,他观察着这些人,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情况,因为大多都是陌生面孔。具体的状况,还得仔细详查。
这时秦亮才带着随从,骑马向那群人过去。
秦亮说罢转过头来,立刻发现周围的将士都面有喜悦之色,大伙只等着论功行赏。他看向潘忠示意,潘忠抱拳一拜、带着人向降将那边过去了。秦亮则踢马继续向北走。
这股兵马完全没有机会与敌军交战、一箭未放,便已变得垂头丧气,士气低落。人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因为诸将平素的积威,将士们习惯听从军令而已。
一队骑兵追随而来,旗手举着写“秦”字的旟旗。
秦亮做过校事令、郡守等长官,他心里明白,此时大魏的各个机构、主官权力太大了。所以有些人根本没法反抗主官的意愿,否则马上就会被轻松拿下。所以其中必定有被裹挟的人。
但毌丘俭下属也不是都是无辜的,尤其是一些属官、说不定曾经从中怂恿,认为毌丘俭谋反是一个机会,一旦成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这种人当然要跟着毌丘俭一起承担灭族大罪。
人们单是穿戴铠甲就是一间繁琐费时的事,这么多人若要临时分发铠甲兵器,必定会发生混乱。秦亮观察了一阵,心里彻底放松了下来。
……平虏渠岸边的大路上,幽州军南下的步骑、此时还剩最后一股人马,有好几千人之众,他们是弓守的部下。而毌丘俭、毌丘秀等人都在军中。
毕竟几天前双方还在战场上厮杀,如今忽然会面,一种微妙的气氛仿佛笼罩在人群中。
官军将领带着骑兵上前,降将们没有反抗,陆续解下了佩刀佩剑、交了出来。
“拜见秦将军。”“卫将军……”诸将纷纷揖拜,姿态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