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径蜿蜒,禅院清幽。
智在老僧与顾正臣坐在石凳上,苍老的梧桐树遮住阳光。
斑驳的光斑,温柔地洒落。
智在老僧打量着顾正臣,这就是句容新任知县,果是年轻。
顾正臣看了一眼远处的周茂,手指扣敲了下石桌,单刀直入:“住持想来也应该听到风声,朝廷打算在句容安置一批鞑靼俘虏。”
智在老僧抓了抓发白的胡须,微微点头:“听闻了。”
县衙划地,征徭役,这么大的动静,消息早就传开,一些百姓畏惧鞑靼俘虏,人心惶惶,还会来崇明寺中祈福。
僧人虽是世外之人,可从没活在世外过。
“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
顾正臣手指动了下。
顾正臣看向周茂。
周茂吃了一惊,明白过来什么,连忙劝说:“县尊该不会是想给百姓发工钱吧?不可,万万不可啊。朝廷征徭役,从无给钱一说,这个先例开不得!”
顾正臣坦然:“没错。”
周茂总算知道顾正臣为何要拉自己来这里看星空了,这就是钓鱼执法啊。
只是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暗处走出两道影子。
“告诉户房,准备一千贯钱,装在大箱子里。”
加上江南已经施行了里甲制,征调起来相当简单,两天时间,八百人并不难。
赵斗北、陈忠也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顾正臣笑了笑:“准备钱和给钱,是两码事。当然,即使是给钱,也不会是县衙出。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让户房准备吧。”
刘伯钦喉结动了动:“但凡有点神志,他就不会自找死路。这种事一旦做了,他也休想再留在句容。”
潜台词是:
陈志答应一声,离开县丞宅。
智在老僧看着负手离去的顾正臣,脸颊微动,拿起书信,鼻息之中有些不屑,低眼看去,双眼顿时放光,手微微颤抖起来,连忙冲出后院,喊出要离开的顾正臣:“县尊!”
“让他来。”
可顾正臣的文书,竟昨日送,今日回!
娘的!
要知道平日里给朝廷写文书,就句容这点距离,没十天半个月,是别想有回音的,甚至有时候一个月都未必给批文。
顾正臣很是满意。
顾正臣走到石桌上,拿起铜钱,手指翻动两下,收入袖中,走向智在老僧,开口道:“一千贯,一文都不能少,这是我的条件。”
赵斗北揉了揉眉心,颇是头疼:“县尊这几日作为颇是令人看不懂啊,他总不可能拿县库里的存银给民工吧?”
也就是说,顾正臣写的文书到了金陵,至少是今日早晨时候了。
赵斗北不敢相信。
周茂不安的行礼离开。
李鹤连忙回:“县尊,一切顺利,明日一早,各地征调来的八百民夫将会到县衙外侯命。”
顾正臣转过身,背着智在老僧挥了挥手:“还是那个条件,是真是假,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勇气赌上一把。”
再说了,僧寺不靠县衙活着,不吃县衙一口饭,无利益关系,撕破脸,百姓该来上香的还是来上香。
拒绝。
智在老僧见顾正臣离去,传来自己的弟子大宏,将书信封好,面色威严地说:“你现在就带这封信去天界寺找住持宗泐,一定要亲自将这封信交在他手中,速度越快越好!”
顾正臣见老僧不给面子,也不惊讶,只是继续说:“若崇明寺愿意出一笔钱,细枝——可以成为粗枝。”
“什么?”
你动手试试,信不信闹大了,找皇帝说理去?
顾正臣不知道老朱来没来过此处,只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搁在石桌之上,说:“你如果做不了决定,可以去金陵的天界寺,找住持宗泐问问,说不得,他会巴着我收下这笔钱。话我搁在这里,你们只有五日时间,五日之后,钱不送不来,这里写的事,你们就休想知道。”
智在老僧胡须飘动。
智在老僧被逗笑了,摇了摇头:“县尊怕是来错地方了吧,这里是佛寺。若县衙有困难,大可让士绅大户捐赠,找到崇明寺来,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县尊,这样做可不智慧,这里是僧寺,洪武元年时,陛下曾来过此处!”
大宏从未见师父如此严厉过,知道事情不简单,带好书信,出了寺院,租了一匹马,打马离开句容城。
刘伯钦脸色一变。
顾正臣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周茂。
刘伯钦不敢相信。
傍晚,县丞刘伯钦、主簿赵斗北、典史陈忠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