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天色灰蓝中透出些微白,像是要放晴的样子,雨却是真的停了。
在她低头的时候,原本站在庆王身侧举着伞的小吉安,以及旁边的阿南都退后了数丈,竟只剩下她跟庆王两人,哦不对,还有阿黄一只狗,它站在两个人跟前,摇了摇尾巴,左右端详。
小叶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反应过来:“参见庆王殿下……”
庆王的眉峰稍微动了动:“你怎么了?”
小叶转开头去,像是一时没有办法面对许谨一样,她也有些无法面对庆王。
“你的脸色,比那天在景阳宫门口时候还要差。”庆王道。
小叶说道:“王爷、是特意来嘘寒问暖的吗,我可担当不起啊。”
庆王凝视着她,眼神笃定而清晰的:“你怎么当不起,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小叶一怔,重新看向他。
四目相对,小叶的耳畔忽然间又出现了那个女孩子的叫声——“翼哥哥!翼哥哥!”
像是回应一样,曾在她噩梦里的那个声音急切的呼唤:“犀儿!犀儿!”
小叶的眼前发昏,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抱着脑袋直接蹲了下去。
庆王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看着抱头蹲在跟前的孩子,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想要在她头顶抚,却又犹豫着没有落下。
但就在这时候,一阵风掠过,头顶上的合欢花树都是给雨水淋湿了的,此刻便哗啦啦地抖落下雨点来,竟像是下了一场急雨似的。
刹那间,庆王抬起衣袖在小叶的身上覆落,蟒袍的宽袖及时地从天而降,几乎把她小小的身体都遮在底下了。
骤然的雨点洒落了庆王满头满身,却没有打湿小叶分毫。
小叶躲在庆王的袖子底下,感觉到头顶柔软的覆压,她慢慢地睁开双眼,抬了抬头。
不远处,眼见此情此境的小吉安着急的要过来给庆王撑伞擦拭,却给阿南拦住了。
那边,庆王见头顶的雨滴落定,才慢慢地将袖子撤开,他的蟒袍是细绵软厚的缎子,里头还有一道宽袖的绸纱中衣,合起来四层作为遮盖,就算雨水多,一时也并未浸透。
袖子扬起撤开,底下是她的小脸,正仰着头看过来。因为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沾了些许雨滴,额头跟脸上都湿淋淋地带些水色,肌肤更是如同洗过一样玉透清润,跟乌黑的发相衬,格外黑白分明。
她有些懵懂的看着庆王。
这幅模样,却俨然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子,也曾经这样满脸天真地蹲在自己跟前。
庆王到底没忍住,他伸出手指,将她脸颊上一点不知是雨还是泪的东西轻轻擦去,唤道:“犀儿,别怕。”
小叶猛地一颤,可是他的声音这样温柔,她心里的某处记忆像是得到召唤似的有些蠢蠢欲动。
她的喉头又有点梗。
小叶看着面前之人,因为刚才不期而来的那场“雨”,庆王的头发跟脸上也都湿了,但却让他的眉眼越发的润泽鲜明,眸色也仿佛多了些水光,光芒闪烁。
小叶看了会儿,伸手入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慢慢递了过去。
庆王的目光挪到那块帕子上,却正是他曾经给过小叶的那块,她竟然贴身收着。
此刻他的心情,就如同现在的天色,密布的阴云正在散开,有一道明亮的光正从缝隙中缓缓地透了出来。
庆王看着小叶,又看看那块手帕,唇角微微扬起。
但他并没去接那帕子,反而抬起手臂,轻轻地握住了那只小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如玉微凉。
小叶一颤,咕哝不清的:“王爷……”
她本能地要将手抽回来,庆王却又握紧了些,他稍微往前倾了倾身:“你该叫我什么?”
小叶双眼圆睁,竟清楚地听见自己嗵嗵的心跳声。
而就在这时候,从豹舍的方向有道人影正匆匆地走了来,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来人的脚步猛然就止住了。
第85章
先前许谨答应了何严两位公公,在咸福宫同钱太监一块儿成功地说服了太后,导致太后申饬了皇后一番。
皇后去后,太后还是有些心不净,让许谨清唱了一出《汉宫秋》,才缓缓地转恼为喜。
许谨在午后才离开咸福宫,心里惦记着小叶不知如何,正暗忖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就给皇后的人拦着,带到了凤仪宫。
皇后也很是气闷,明明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在太后口里就“不近人情”甚至说自己“小题大做”起来。
钱公公年纪太大了有点糊涂,又不在宫内了,皇后自然不方便对他如何,于是许谨就仍首当其冲了。
许谨到了内殿,才行了礼,皇后便立刻问道:“许掌案,本宫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凤仪宫的人才出现,许谨就知道缘故了,早在路上就想过了应对。
这会儿便道:“请娘娘恕罪,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皇后冷笑道:“你倒问我?你为什么要在太后跟前说那些徇私枉法的话?仗着太后心慈面软,求那些不该求的恩典!本宫许内侍司清查六宫太监,又不是图谋什么,只是为了查处那些害群之马,你巴巴地为他们出头,是什么意思?还是你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呢?”
许谨当初答应了何严两人,的确有点儿私心,那自然就是小叶。
如今皇后这一问,也是无意插柳柳成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