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宁静
离开现场，一直跑出了两三条街道，又兜了大半个圈子，直到确认再没有人跟上来，方锐这才放缓速度。
呼哧！呼哧！
他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才有功夫，查看一下褡裢中的东西——提前检查一下，也以免带回去什么不好的东西。
打开褡裢。
入目，是：三个大钱、一个麻布小包、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陶罐。
“三个大钱？”
方锐脸色有些难看。
单从钱方面来看，这次可是亏大了，完全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简单来说，就是：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
再打开麻布小包，里面金黄黄一片。
即使面对凶狠的三眼，也能沉着应对的方锐，在这一刻却懵住了，如同无措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赔出笑脸：“娘，您看，这是什么？三十斤高粱面，还有黄豆、猪板油……”
方薛氏整理着方锐带回来的东西，将高粱面、黄豆、猪板油一一归类，找地方藏起来。
方锐笑笑，没说话。
其实也对，像小说中，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矛盾冲突层出不穷，那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
“知道了。”
“锐哥儿！”
方家。
一颗炒黄豆咬下，那股醇香在味蕾上炸开，让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显然，是在等待方锐。
她并不笨，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再加上一句‘反将对方打发了’，就能猜出：方锐多半是拿自己在冒险。
方锐当家‘草芝堂’，和邻居们见谁都有礼貌，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却都保持着一个距离。
午后，方家有睡午觉的习惯。
不知为何，方锐突然想起这句诗，心中有暖流在涌动。
夏日悠长。
“这丫头！”
有一点晦气的是：他去黑市，基本上五次中都有三次，碰到那个推销秘籍的瘦高个儿，看来对方也是黑市的常客。
……
就连菜碗上的些许油渍，都被方薛氏用高粱面饼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看上去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县城中，粮价依旧在涨，草芝堂的生意也没什么起色。
时光如白驹过隙，从指缝中飞快溜走。
“喏，拿去慢慢吃。”方锐给方灵抓了些，塞进她衣服兜里。
“囡囡，乖。”
次日，早上。
当然，他们抵抗风险的能力弱，碰到一次大灾大难，都会伤筋动骨，甚至破家灭族。
三娘子叫住方锐，从屋里拿出一双新布鞋：“这双鞋给你，锐哥，试试看。”
方薛氏叫住方锐：“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补一下。”
可是。
唯独三娘子家，有时去坐坐，关系不错。
门外，齐齐的口水吞咽声响起。
对外面那些邻居家小孩儿，方锐也没小气，招招手：“来！”
三娘子倚门目送，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竟敢调戏我！”
方灵这个小不点，已经熟睡。
“好收获！有了这黄豆、猪板油，可以给娘、妹妹补充营养了！”
方锐打开，闻了一下，脸上更是露出喜色：“猪板油！”
这时。
囡囡眨眨眼睛，蹦着跳着，跟其它孩子一起去玩了。
这可就更珍贵了。
床上，方灵侧着身子躺着，手上拿着一颗炒黄豆，用牙齿一点一点磨，就是咂着那个味儿，一颗能吃很久。
“我去洗脚……”
“没多少，就尝个味道儿，三姐姐不要嫌少。”
至于钱的问题，可以想别的法子，好好想一想，总有出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听到方锐的保证，方薛氏这才稍稍舒缓。
往日这每一样，都能让方薛氏高兴半天的东西，此时，她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哽咽道：“锐哥儿，伱买粮就买粮，可……咱能不能不冒险啊？”
“娘，今天的菜好吃。”方灵道。
夜色深深，有不知名的虫儿叫着，他也随之进入了梦乡。
唯独三娘子家囡囡，方锐特意悄悄地给抓了一小把。
……
只可惜，无人得见。
方家炒黄豆，诱人的香气飘出很远。
其实，这次的事情，他也心有余悸，本来就在犹豫着，是否收手。
“娘，您哭什么？”
“娘，不早了，睡了。”
最终，半碗炒野菜，三人吃得干干净净。
倒不是方锐舍不得更多，而是：这年头物资匮乏，又逢旱情，三五颗炒黄豆，已经算是大方了，更多就要被人背地里说‘傻大方’了。
这世道的乱象、罪恶，都被阻隔在了外面。岁月时光，在这般的日头中，也仿佛被拉长变得绵软。
听到方锐的声音，方薛氏这才连忙去开门，让方锐进来，对门外张望了下，关上门、从里面重新叉上。
匆匆大半个月时间过去。
“等下。”
方锐沉默了。
“锐哥儿，礼尚往来，给三丫头家也带些吧？”方薛氏将炒好的黄豆盛出来，对方锐道。
“三姐姐，我来给你送些炒黄豆。”
“锐哥儿哟！”
吃着、吃着，小丫头就睡着了。
即使有劫运点补偿，也不太合算——方锐长生不老，时间无限，但命却也只有一条。
他是男人，并无女儿家那般讲究，轻易不能被人看脚，也无脚气什么的……但在女人面前脱鞋，总归有些尴尬、不自在。
方锐动用家中存钱，如蚂蚁搬家般从黑市买粮，也没有再‘钓鱼’。
当然，方薛氏这话，本来也不是要方锐回答，只是抒发内心等待的焦急罢了。
他想了一下，扔了这抢来的褡裢，将大钱、黄豆、猪板油都转移到自己的麻袋中，这才再度动身，飞快向着家里返回。
……
……
——世道不靖，活着都难，哪来的钱看病呢？对大多数人来说，宁可硬挺着。
可以说，这一罐的猪板油，给二十个大钱都不换。
“谢谢阿锐哥！”
“没事，被一个蠢贼盯上，我反将对方打发了。”方锐说得轻描淡写。
透过门缝，能看到堂屋里，方薛氏在门口缝衣服。
“三姐姐，看着挺合适的，倒是不用试了，一定挺适合我，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