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弄人
一轮白玉盘高挂天际，皎洁澄澈的月光如水银般流淌，这般的夜空下，无数的罪恶，如腐烂淤泥一般在滋生。
黑暗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影；鼻间缭绕着鲜血的腥甜、以及些许腐臭；耳边是时有时无的惨叫声、若有似无的哭泣声……
这一切，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是一个何等混乱的夜晚。
道路两旁，方锐感受到，那一扇扇反叉着的门后，有一双双惊惶无助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外面。
从甜水井胡同到柳树胡同，小半截路程平安无事。
直到——
路过一处街道，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提着裤子从一户大开着门的人家中出来。
“那边的人，站住！”
“耳聋了么？说得就是你们，给爷停下！”
他交代一声，去堂屋开了门。
她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此时倒也好了不少，看向方锐：“锐哥儿，你没事吧？”
在这皎洁澄澈的月光下，在这夹杂着啜泣声、喝骂声的夜风中，这一刻，他们看起来，好似一家三口。
方薛氏拉着三娘子进屋了。
这一刻，方锐心中颇为震动，为三娘子的教育理念：没有因为囡囡年龄小，或者场面血腥，就避及不谈，反而晓以道理……
难得遇到一个认识的亲历者，他自然要询问一番，获知些更详尽的消息。
方锐含糊说了句，反问道：“长林叔，你身上这血迹……怎么回事？”
“总之，感谢那杀了癞痢刘的人啊，也不知是哪位好汉……”
“不过，也不一定是太平贼，我瞧着穿的破破烂烂的，更像是太平贼抓来的流民……那些贼人奸猾得很，自己不上，就驱赶着抓来的流民……”
明月皎皎，澄澈的月光透过窗子，如霜华一般打落在床前。
他其实已经颇为克制了。
方薛氏、三娘子收拾好东西，方锐将地窖外的布置复原，锁门。
当然，最重要的是：城中越来越乱，他必须看顾着家中这边，才能安心。
稍后一些，两个被放开手的小丫头，反应不一。
“是么？！”
里屋，跳跃的火光中，方薛氏、三娘子来来回回，收拾着东西；俩小丫头也凑热闹，将昨天没能带走的一些小玩意收拢起来。
长林叔见到方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我看着你家有亮光，过来瞧瞧，不是贼人就好……今个儿白天见你家门都锁了，你们去哪啦？”
方灵因为熟悉一些，倒是还好，只是眼睛瞪直、小口如金鱼般微微张开，如死机了一般，似乎在惊讶自家兄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丢了一把菜刀、两个麻袋，还有灯油……”方薛氏絮絮叨叨说着。
至于大件，就如方锐说的一般，基本都放在地窖，倒是没丢什么。
方锐看着长林叔落寞离去的身影，不由又想起了出城的枣槐叔等人家，闭目，耳边是夜风带来的哭嚎声、哀戚声，犹如时代的悲泣。
进入屋内，可以明显发现：有贼人翻墙闯入的痕迹。
总之，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
“怎么不多？！哪个哟，乌泱泱一大片，老多人了……城墙下面，到处都是血……”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囡囡这丫头，才会不符合年龄地懂事吧！’他心中暗道。
……
特别是其中一个，方锐用上了劲力，一掌按在对方胸膛，直接将这人打飞五六米远，狠狠撞在墙壁上，足足凝滞了几个呼吸，如同挂画一般，最后才砰地一声掉落。
“长林叔，咱城中官军，伤亡情况怎么样？”方锐又问道。
显然，对长林叔这种平民百姓来说，被抓上城头守城，就是一辈子中难得遇到的惊天大事，这种经历能几十年记忆犹新的。
“锐哥儿，真是你啊！”
“哎，这可真是……”方薛氏心急，就要去察看丢了什么东西。
如昨夜一般，他提着两大麻袋粮食等重物，方薛氏、三娘子背着轻便包袱，一人拉着一个小丫头，离开了柳树胡同。
其实，这还是因为她对方锐熟悉的原因，若是其他人这般当面杀人，小丫头恐怕都要吓得尖叫了。
“兄长，唔~”
……
三人围成了一个圆。
三娘子看着囡囡，语重心长道：“你阿锐哥在保护咱们，他是咱们的英雄，打坏人的英雄，咱们不能让守护咱们的英雄受委屈，流血又流泪，对不对？”
方锐搬走那一堆巨石，扒开入口铺着的干草，进入其中，将一些棒子面、高粱面拿到院子中，等着一会儿带走。
开锁。
至于去黑市？
如今，倒是不必了。
长林叔庆幸道：“听说，咱们胡同这一片，原本是癞痢刘负责兵役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死了……拖延了一上午，延后一批，我们是下午去的，倒没那么残酷了……”
“这就是胆气啊！长林叔，您厉害……”
“头儿，那边……看那边……咕咚！”
不多时后。
那股亢奋过去，夜风一吹，长林叔冷静下来，想起自己的处境，心有戚戚道：“……明天，咱还要上城头……锐哥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保重啊！”
一路无事，返回甜水井胡同。
“是啊！非是咱徐老六不卖力，实在是：这点俸禄，不足以让老子拼命啊！”
方锐微微点头。
“保重！”
远处街道，还有一波巡街过来的衙役。
“囡囡，面对坏人，伱可以害怕，但不能因为你阿锐哥杀了坏人，而因此害怕你阿锐哥……这会让你阿锐哥伤心的……”
“阿锐哥……”
或许是被搔到了痒处，也或许是激发了谈性，长林叔打开了话匣子：“……还有顺着云梯，高来高去的武者，不过，基本都被大户人家的人挡住了……我们就是搬石头，往下面推……你满堂叔和我分在一起，离得不远，他腿发软，还差点一头栽下去，我还行……”
“还好，我们是下午去的，攻城的大多是被驱赶的穿着破烂的流民，爬上城头的少，咱们这边死人也少……听说，上午时候才叫惨……贼军武者突袭，翻上城墙，早上拉去的那一批人，十个有八个都死了……”
方锐赞叹了声，心中暗暗提取有用的信息：‘其一，战斗惨烈；其二，太平贼人众多，还抓捕、搜揽了不少流民，驱赶他们蚁附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