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锐哥，你是英雄，打坏蛋……囡囡不怕！”
这时，三娘子起身，一只手拉过囡囡，另一只手拉住方锐，毫不顾忌上面温热的血迹。
三娘子松开拉着囡囡的手，上前为方薛氏拍着后背。
方锐循着话茬：“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打仗哪！长林叔，你是上过城头的，怎么样，今天瞧着太平贼人多吗？”
“囡囡，别怕！”
“兄长，我也不怕你！”这时，如呆住的蚊香蝌蚪般的方灵，也终于回过神，扑过来，挤进了三人中间。
是的，就是拉过方锐染血的手，方锐从她的目光中，看到的皆是体谅、倾慕，没有半点嫌弃。
“锐哥儿，你和俩丫头一起睡，给她们讲故事，也省得晚上被外面吵得睡不着……正好，三丫头过来和我说说话……”
“这世道啊！”
“我有那么不自觉吗？”
——过去那些年，三娘子一个人操持过家，见识多了，知道这个世道男人在外有多难的，所以，她会尽量不让自己成为拖累，并帮着方锐分担一些。
“下午时候，被拉壮丁，上城头了……咱柳树胡同，留下的人家中，男人基本都去了……我还搬石头，砸死了一个太平贼哩！”
……
“没事，娘、三姐姐，咱们快走吧！”
方锐温和的讲故事的声音，掩盖了窗外的啜泣声、喝骂声，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就在这般的环境中，沉沉入睡。
暗中，不少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冷气……随后，那些窥视的目光纷纷退去。
咚咚咚！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道试探的喊声：“锐哥儿，是你们在家么？！”
囡囡歪着脑袋，想了下，用力点头：“对的，娘亲，我明白了。”
“锐哥儿，那人……呕！”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又看了看方灵、囡囡，在一片的关切目光中，胸中有说不出的温暖在涌动，仿佛这深沉黑暗、无边罪恶的夜晚，都不算什么了。
或许是戾气上头，也或许是手中的砍刀给了他们底气，这两个头脑发昏的地痞流氓拦了过来，然后，就被方锐三下五除二以重手法打死。
有虎爷的赞助，银钱不缺，不用再去卖成品药；家中物资都有，去黑市也买不到多少……
‘太平贼是今早……不，或许更早一些，昨夜到来……枣槐叔、福泉叔、白石叔……这些人家也是昨日出城，可能刚好就撞上了……那些被驱赶攻城的人中，或许就有他们……’
然后，就被方薛氏拎着耳朵拉到了一边：“别去吵你兄长……还有，消停些啊，今天新换的衣服，又弄脏了……”
地窖。
“没看到……哈哈，有人吗？走啦，咱们去那边巡逻！”
当然，这倒不是说：方薛氏不如三娘子，较真来说，她对方锐的爱护并不比三娘子少，只是，没有从前见过过这种血腥的场面，猝然面对，恶心才是人之常情……也有各人体质的原因……
方锐苦笑。
他心头万千感慨，最终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只飘出不远，就淹没在巨大的黑暗中，被风中的声音掩盖。
即使官府捕头衙役见了，也都是远远避开。
囡囡、方灵两个小丫头，洗漱过后，也不和方锐商量，就手拉着手，结伴跑去了方锐房间。
“哪呢？哪呢？小于，你这眼神不好啊！胡老八，你看到了吗？”
没想到，他昨夜杀了癞痢刘，还间接拯救了附近胡同不少人。
“这样啊！”
方锐拦住方薛氏，先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危险后，才让方薛氏、三娘子，还有两个小丫头进去，收拢东西。
稍后，那些衙役离远一些，又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
用重手法解决，这是震慑的必要；而考虑到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尽力避免鲜血迸溅，不然……呕吐的人必然不只方薛氏一个。
她仰起头，月光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方锐，上前一步，伸出没被三娘子拉着的另一只白嫩小手，同样拉住了方锐的手。
各自洗漱。
方锐自然看出了方薛氏用意，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洗漱过后，也回屋了。
这衙役狠狠咽了口唾沫：“有凶人……”
方锐听着声音，就分辨出了来人：“娘、三姐姐，你们就在里屋收拾东西，慢慢来，不急……我出去看看。”
“阿婶！”
“长林叔？”
一路再无事端，平安返回柳树胡同。
当然，这只是借口，她只是怕方锐可劲折腾，不知节制，年纪轻轻伤了身子。
“娘，等等！我先检查一下……再说，咱家稍微贵重一些的东西，昨天不都放入地窖了吗？”
“三姐姐，你可真是……”
因此也就不奇怪，他此时说起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比划着，颇为失态。
“谢过长林叔了。白天，我们在城中另一处院子……”
囡囡看着方锐，目光有些有些怯怯的，见方锐看过来，小丫头下意识脖子一缩，退后了两步。
“灵儿、囡囡……”
当初宋大山一事后，方锐恩怨分明的印象深入人心，正是这般，他才会特意过来瞧瞧，想卖上一个人情……不然，多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出城，明明是躲避拉壮丁的，可却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世道真是弄人……底层百姓……唉！’他心中叹息。
她倒不是接受能力有多强，心中同样恶心，只是比方薛氏稍轻一些，又以强大意志力压制住了，并没有表现出来。
“于家小子，学着点……这世道，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长久……”
方薛氏捂着胸口，弯腰一阵干呕——对方在巨力撞击下塌陷变形的身躯，让她联想到了肉饼，还是人肉饼……胃中忍不住地翻涌。
……
此后，方锐提着染血朴刀，大摇大摆在前方开路，领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走在街道上，再无人敢来触霉头。
给俩小丫头盖了下肚子，他也是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直到——
后半夜，在城门方向突然传来的喊杀声中，猝然惊醒。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