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夏家老太爷也知道，那般大师级名医，他们一个偏远县城的家族招揽希望不大，只是不甘心，想要尝试一番。
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啊？！
身前不远处，灿金色的光影斑驳浮动，与窗外此起彼伏欢呼的声音交织，形成了一股明朗欢快的气氛。
“嬛儿啊？放下吧！”夏云昭摆摆手，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眉头深深皱起。
被这股气氛感染着，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五人，脸上都有着轻快的笑意，小声说着话，在经过连续几日的压抑日子后，他们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
听闻的江嫂嫂，此时已经泣不成声：“老江！老江！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会好起来的……”
女主人抹着眼泪，哽咽道：“这才一两天，你看咱家娃娃，都已经没个人样了……”
当然，这是不涉及重大利益的情况下，真要牵扯到根本利益，生死存亡，你是谁？！该出手刺杀，绝不会半点留情！
“暂且没有。”
那些排队领药汤的人脸上，基本是带着雀跃欣然，议论纷纷。
此刻，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江嫂嫂回来，捧回来了一碗汤药。
就在方锐的药汤熬制差不多了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这名为‘嬛儿’的女子，是他的一个宠妾。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是在嘲讽那些‘人脉关系’，还是在嘲讽自己：“若城中瘟疫形势稍稍缓和，能出去，你就带着孩子去方家，找方兄，只有他能护住你们！”
啪！
这女人一拍额头：“当家的，伱说得对，是我想瞎了心了。说不得，就是因为那个什么医术大师，才研究得这么快！”
大房当家人答应着，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如此多风云人物，聚集一个小小的常山城，实在是波澜云诡，让我深深不安……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交代江嫂嫂先离开后，返身躺在床上，这些日子提着的一颗心放下，被巨大安宁所包围，昏昏沉沉睡去。
夏家老太爷摆手：“不是他们废物，是那位医术大师太过厉害。这人和人啊，从来本就不能比，不能比……”
……
“甚至，连代为我传递一句话，都不愿意……当真是，人情冷暖啊！”
“罢了！”
这位大房当家人遗憾叹息：“那位大师行踪太过隐秘，纵使以咱家的消息渠道，也找不到！”
江嫂嫂看到脸色苍白、面如金纸的江平安，鼻子一酸，流下泪来：“你怎么成了这样啊？！”
毕竟，病患痊愈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身体内都有抗体，也不怕什么反复感染、传染，整出些幺蛾子。
“是啊！感谢义军，感激那位大师，活命了我全家啊！我家要给那位大师立上长生牌位……”
方锐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盛过两碗药汤各自递给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
他老于世故，深知世情，知道不能太过对下面人求全责备，不然，队伍就不好带了。
毕竟。
就是那些感染瘟疫的病患，在治愈后，都是放开了。
甜水井胡同。
以免将疫病传染给妻儿，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自我隔离。
纵使小民没有太多见识，可也知道常识，从无到有，研究出专门克制的瘟疫的药方，不至于速度这么快的。
“这还不是多亏了那位医术大师，当然，也有义军的功劳。”
……
他也只是普通人，他自然后悔，毕竟，若要在别人和家人中选一个，自然是会毫不犹豫选家人。
其中区别，大概就是流水线与定制的差别。
虽然知道，这药汤基本上不大可能有问题，可还是没让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喝。
后院。
……
江平安知道，这是自己妻子来了，来给自己送饭。
方薛氏笑道：“比起那什么医术大师，咱家锐哥儿也不差哩！”
这几乎是相当于交代后事了。
等太平军来了后，在城中施行一系列善政，他是分得清好坏的，宁可自己累些，也要尽力施行下去。
他心中，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用屁股想都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究出来的药方，能是什么货色？
药效能有几分，非常值得商榷！
“那位医术大师，可有找到，并招揽？”
“我喝了药，有些发热，义军衙役说是已经感染了，正在潜伏期，药效正在对抗病灶……幸亏我喝了药汤啊！”这声音中满是庆幸。
“对的，听那话，还是什么大师的药方哩！咱们这般平头百姓，这辈子还能喝到不要钱的大师的药，也是没白活了！”
“谁说不是？我就怕，那药汤有什么问题……”
“是啊，当家的，这也太快了，让我总感觉心底没底，瘆得慌！”
就在这股悲痛的气氛弥漫之时——
“哎，那口子，听到了么？义军说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了？可这才几天，这么快，不会是假的吧？！”
……
要问，江平安对此事后悔不后悔？
“哪能这么快就研究出药方哟？！当家的，你说，义军会不会怕咱们这些人传染，在那药汤中下毒，想将咱们都毒死？”这声音压得极低。
他颤颤巍巍起身，也没开门，而是来到窗前，看到了在自己交代下，戴着口罩、手套全副武装的妻子。
至于什么医术大师？江平安下意识以为，那不过是振奋鼓舞人心之话，欺哄小民之语罢了。
一开始没太大感觉，可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自己咳嗽的频率降低了，并开始发汗。
于是。
毕竟，哪能那么巧，正好就有一个医术大师在常山城，还废寝忘食、无私出手相助？真当是话本故事么？
“也不怪你们。”
瘟疫爆发后，因为惯性，江平安的这股尽力尽力的劲头儿，还在持续，再加上，他从方锐那里得到了口罩、驱虫药囊。
听着这话，江平安不知为何，下意识想到了方锐，旋即，就是摇头：‘我怎么想到了方兄弟？那位医术大师，怎么可能是他？唉，我真是魔障了！’
“老江，你……”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浅水养不出蛟龙，可这常山城中，有一个刀术精湛的五品，还有另一个潜藏的五品，以及那个递送木牌的中品，现在，又冒出来了一个医术大师！”
他们倒没怀疑，突然冒出来一个医术大师，有什么不对——与四五六品武者相比，这般医道大才，对资源需求相对较少，更看重个人天赋。
在妻子饱含希望的目光中，江平安心底微微叹息了声，捧过喝下。
再者，就如他所说，那药方是普适性药方，针对普罗大众，他正在锅中熬制的汤药，加入了一些珍稀药材，又专门针对她们女子、小孩儿的体质调整，相对效果更好一些。
“好好好！”
……
一个老翁轻捋着胡子：“一般的医师和医术大师，那确实不能比啊！我早些年曾听一位过路的行脚商说过，能被称为‘医术大师’的医师，都能进皇宫给皇帝老儿看病哩！”
……
“一人一碗，咱家五口人都喝，反正又不要钱。”
“不知公子何事忧愁？嬛儿愿为公子解忧。”
“我家娃娃快痊愈了！”这是一个母亲的欢呼。
“嘿，现在知道了吧？你们这群人，之前还怀疑这、怀疑那，简直都是没良心！没听义军说么？药方研究这么快，是请来了一位医术大师！”
嬛儿说着，凑上前来，一双柔弱无骨的藕臂如灵蛇般缠绕而上，漫游而过，最后，俯下身子……
是的，他感染瘟疫了！
毕竟，方锐的口罩、驱虫药囊，也不是万能的，而江平安恰恰……
对他们这般大家族来说，医术大师级的人物，相当于战略性武器，哪怕平日不用，闲置供奉着，都比没有强。
“听到了么？老江，你有希望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去给你拿药汤！”江嫂嫂吸了吸鼻子，连忙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说到最后，江平安牵动情绪，剧烈咳嗽起来，以手掩口，攥了一大把血痰。
当！当！当！
外面，突然传来敲锣声，伴随着打更人的叫喊：“义军寻到医术大师，为大家伙儿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了……各家各户都莫要出来，义军上门，免费发放药汤啦！”
注目良久，返身，刹那间，窗外的喧嚣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心中一片古井无波。
“风物长宜放眼量！过去的都已经过去，还是要注重当下、未来！”
方锐闭目，意识沉寂左上角的光点，脑海中面板如星光亮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