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
太夫人正想问,门帘一翻,进来一个娇小的圆脸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近前,屈膝禀道:“太夫人,二夫人来了,说是亲手给您煮了人参燕窝粥。”
顿了一下后,圆脸小丫鬟笑吟吟地又补充道:“二夫人说,那是上等的血燕,是她特意派人从江南采买来的……”
太夫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冷淡地打断了:“让她回去吧。”
圆脸小丫鬟的笑容一僵,也不敢多说,又福了福,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太夫人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我还贪她一口血燕不成!”
楚千凰忙劝道:“祖母,二婶母是一片孝心,您别跟她生气。”
一说起刘氏,太夫人就是一肚子的火,觉得也就是她这个大孙女把人往好处想。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周围的那些丫鬟就退了出去,只留下王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太夫人冷笑着道:“你那个二婶啊,哼,连装样子都不会!”
“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全都只想着自己,今天你父亲的判决才刚刚下来,他们居然就开始惦记起爵位了。”
“他们这一个个的平日里帮不上忙,现在为了爵位,倒是记起了让媳妇凑到我跟前斟茶倒水送补汤,当起孝子孝媳来。”
太夫人拉着楚千凰的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越说越气,心疼长子。
“俗话说,长兄如父。可你那几个叔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父亲这长兄。”
“他们几个实在是没良心,也不想想往日是靠着谁才有他们的好日子过,现在你父亲一出事,他们就抢起爵位来。”
“你父亲马上要被流放,这一路上肯定会吃不少苦头,我愁得头发都白了。可他们呢,一个个只挂心谁来袭爵,笑得欢天喜地,活像家里要办喜事似的。”
“……”
太夫人好不容易等到楚千凰回来,滔滔不绝地把心里的怨艾与不满发泄了一通。
楚千凰抿了抿唇,把原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意识到了,现在不是说爵位的好时机。
现在爵位空悬,本来太夫人是能够以先侯夫人的名义,向皇帝请封新侯的,这一点她知道,楚令宇、刘氏等人也知道,所以刚刚刘氏才特意来给太夫人送什么燕窝粥想要讨好她。
不想,她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楚千凰改了主意,顺手揭开茶几上的一盅汤盅的瓷盖,又捏起了一个汤匙,体贴地说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我喂您吃点牛奶茯苓霜吧,这茯苓霜可以补气益脾、宁心安神,您最近食欲不振,吃这个最好了。”
太夫人闻言,眸中带了几抹暖色,“凰姐儿,还是你孝顺。”
楚千凰舀了勺洁白如玉的牛奶茯苓霜喂到太夫人口中,温热的牛奶茯苓霜入口即化,让太夫人觉得通身都暖了起来。
楚千凰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太夫人吃着牛奶茯苓霜,顺着她的心意道:“父亲要流徒八百里,虽然比三千里要轻些,可这一路徒步前往,父亲这一回肯定是要遭大罪了。”
“祖母,我们是不是要帮父亲打点一下官差,再准备一些东西,派人先送去流放地,总要尽力让父亲过得稍微舒服一些。”
太夫人听楚千凰为楚令霄想得面面俱到,觉得舒心极了。
她握住楚千凰的手,慈爱地笑道:“还是你这丫头贴心,你父亲没白疼爱你!”
王嬷嬷在一旁凑趣说道:“大姑娘真是贴心孝顺,对侯……大老爷和太夫人都孝顺。”
楚千凰放下汤盅,又亲自给太夫人倒茶,抿唇浅笑。
太夫人喝茶去了去嘴里的余味,心里琢磨起打点官差的事,又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侯府现在失势,墙倒众人推,根本就没人愿意给侯府脸面,那些个故交都巴不得和侯府撇清关系。
虽然楚家现在以为救驾之功而保住了爵位,但是,楚令霄还是被定了罪,被罢了爵,除了官,仅仅是个罪人了。而楚家其他人的官职都不过五六品而已,以后永定侯府在这个朝堂上恐怕要更加边缘化了。
这种情况下,楚家只能依靠穆国公府了。
比如,想要帮楚令霄提前打点好流放地的官差,光靠侯府就不成。
太夫人的眼睛阴晴不定地闪烁着,缓缓道:“你母亲也该回来了。”
对于穆国公府和沈氏在楚令霄的案子上一直袖手旁观,太夫人心里还是有怨言的,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侯府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也只能求助穆国公府。
楚千凰眼睫颤了颤,担忧地说道:“祖母,我怕母亲不愿意回来。”
太夫人的手指慢慢地捻动着手里的流珠串,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沉声道:“你母亲从前不肯回来,是怨你父亲,现在你父亲都这样了,哎,一夜夫妻百夜恩,她怎么也该消气了。”
“况且,她就是不为着她自己,也总会为沐哥儿考虑的,沐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如果我愿意向皇上上折请封沐哥儿为永定侯,你母亲应该就肯回来了。”
沈氏是聪明人,她该知道何为重,何为轻。楚云沐是嫡子,可吃亏在年纪实在是太小,如果自己上折请封楚令宇为新任永定侯,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哪怕是皇帝也挑不出错处。
太夫人能想到的,楚千凰同样也能想到。
楚千凰讥诮地微微勾了下嘴角,面上却不显。
在她看来,楚云沐年纪还小,一个五岁的小孩又怎么看得出他将来能不能撑得起楚家的门楣,而且,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干,就能坐享其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现在提爵位的事,太夫人肯定不高兴。
楚千凰抚了抚衣袖,抬眼望向右前方,窗外,姹紫嫣红的秋菊开得正盛,阵阵菊香随风吹进屋子里,还有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太夫人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