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半日,午后到的刺史府。
刺史府内一干人等虽然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是紧张的神色还是看得出来,不似之前那般轻松自在。
虞大人亲自侯在大门口相迎,面色沉重,“多谢秦王殿下出手相助,下官才能对临川府有个交代。”
“虞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琛面色淡淡,瞥了一眼前面马车里下来的季凌风和厉娉婷,道:“永宁侯世子年少轻狂,还请虞大人担待则个,毕竟在御书房门外也敢提剑拼命的人,永宁侯自己也是头痛不已。”
“秦王殿下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凌风不过是跟随自己的内心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事儿,何来令父侯头痛?”
季凌风不服气回嘴,视线停留在萧琛身边的翩翩公子身上,嘲讽道:“您自个儿不也带着人么?真不知天晴郡主若是知道了结果会如何呢!”
这一上来就这么激烈的情形,众人险然是没料到,毕竟秦王殿下名声在外,谁见了都是毕恭毕敬礼让三分,不想这燕京的纨绔子弟竟敢这般无礼?
“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本殿做事几时轮得到世子置喙?”
萧琛不悦道,语气如寒冬三月的冰,逼得众人纷纷想逃走。
“不如何!我看殿下还是管好自个儿的事儿吧!”
季凌风傲娇的一抬头,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当着本人的面儿说她是面首,天晴郡主心里估计也是不停对自己翻白眼的吧,只不过情势所逼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可行,只好将计就计了。
“你是怕本殿戳穿了你的真面目,厉姑娘反悔么?”
萧琛不紧不慢怼回去,之前对季凌风的嫌弃似乎也渐渐地淡了。
正如小瑜所言那般,倘若他不能释怀,如今也不会是这个情形,自己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哼!秦王殿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季凌风冷哼一声转开眼,一副气得不想说话的模样。
“哼!”
萧琛也生气的拂袖而去,末了还不忘拉着身边呆住的少年,熟门熟路的消失在刺史府大门口。
虞大人抹了把额头的汗,转头叹了口气,冲季凌风和厉娉婷道:“请世子领着娉婷去先前住的院子吧,厉家的人已经出发了,两日便到。”
“有劳虞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季凌风表现得彬彬有礼,和大多数渣男一样,将惹人嫌的渣男笑挂在嘴边。
“请吧。”
虞大人凝眉,捂着险些要心疾发作的胸口,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好不容易才按住消息没往老太太院子里传过去,这会儿只怕是瞒不住了……
刺史府门口的热闹散了,往内院去的众多下人之中有人刻意压低了帽檐,遮住了阴冷的视线。
再次回到刺史府,躺在寻常毛榉木的榻上,南瑾瑜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倘若上次注意到她,便不会生出这么多事儿了。”
萧琛立在窗前,瞧着外面忽然飘雪的天儿,回道:“正所谓世事难料,你这般淡定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便怨声载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大舒坦,毕竟被人当成殿下的面首,着实有些无语。”
南瑾瑜翻了个身,盘腿坐在榻上开始调息练功。
“……”
萧琛以为她是恼自己给她易容的事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下,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去掉易容的面具,待到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做打算更好。
“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的事儿,殿下别当真,呵呵……”
南瑾瑜自嘲的笑了下,认真的调息起来。
凡是做戏得做全套,消息这会儿想必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鱼饵上钩了。
“待到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去南疆时便不必隐藏身份了,之前是因为淮南局势太过复杂……”
萧琛没头没脑的解释起来,说话的语气倒是诚恳。
“嗯,我知道。”
南瑾瑜点点头,专心致志练起功来。
养精蓄锐等天黑,捉贼最好一次成功,要不打草惊蛇日后再想抓她可就难了。
日落月升。
初雪下了一整日,入夜之后映照得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光晕,亮如白昼。
季凌风所住的客院在刺史府算是数一数二风景好的院落,虽然陈设旧了些,但是胜在意境美。
临窗便能瞧见湖边浅湾,之前厉娉婷所住的小院与湖心小筑一方是相连的,在他们闹出私奔一事后便被彻底封闭起来,只能瞧见黑黢黢的一片,无端瘆得慌。
“外头风大,世子还是早些歇着吧。”
厉娉婷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赤着脚缓步行到窗边。
“已经这个时辰了么?我竟然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季凌风冲她一笑,艳若桃李的笑容动人心魄,与从前那般淡淡的笑不同,这笑容里包含着太多的复杂情愫。
“可不是么!世子可是还在为今日与秦王殿下发生口角一事烦心?其实不管旁人如何看待,闲言碎语总是挡不住真心实意的。”
厉娉婷小鸟依人的靠过去,说话的时候眼神还不停的放电,眨眼睛眨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要抽筋了。
“那倒不至于……秦王与我之前是有些嫌隙,他不过是见不得我好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季凌风淡定的将她往面前一带,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娉婷怎敢妄议秦王殿下,不过是希望世子能开心些,别因了我的事儿耽搁了仕途才好,听闻最近秦王殿下在燕京再次名声大躁,连带着许多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厉娉婷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险些将自己逗乐了。
天晴郡主这台词编纂的功夫,真的应当去写话本子才是,这般埋没了才华着实可惜的紧!
“还是你对我好,真心实意替我着想为我担忧,他日回燕京,我定会如约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只有厉娉婷当得我季家未来的宗妇,旁人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季凌风低头瞧了眼掌心里藏着的底稿,说出来的时候险些恶心到自己。
天晴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这般得罪人的话竟然也能写出来,不过转念一想,曾几何时自己可不就是这副嘴脸要她嫁到季家去的么?
原来被人看轻竟然是这样堵心的感觉!
窗前两人听风看雪,互相依偎着儿女情长,只是后面再说的什么便听不大真切了。
幽幽烛火下只觉得美人绝世,纱帘被风吹起遮住了里头的情形,什么也瞧不真切。
咔嚓!
湖心小筑中,忽然发出一阵清响,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而后再次隐于黑暗。
刷刷刷刷!
一队巡防的侍卫走过来,冻得瑟瑟发抖。
“这天儿也太邪门儿了吧?往年哪有这么早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