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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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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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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说得相当有心计,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太上到底吩咐他做了什么没交代,给足了众仙胡思乱想的空间,反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众仙议论纷纷,“我早就听说,近些年来太上性情大变,没想到竟如此卑鄙。”

“白衣仙君不复当年啊!”

瑞鹤仙此时出来和稀泥,端着个长辈架子,“这老夫就不由地多说一句了,太上与南掌门就算再有嫌隙,你也不该用这等阴毒手段啊!”

天帝听着满殿的冷嘲热讽,眸中三分笑意,七分算计,“太上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所有仙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主座,有的满眼戏虐,有的暗自算计,有的则吓得大汗淋漓,终究一句各怀鬼胎罢了。

上邪也偷瞄了一眼殿上的顾轻,眉目不惊的,依旧是那清冷模样,似乎亘古洪荒都不会变,又似乎和少年时的冷不一样了,像古佛下的一盏青灯,冷得寂灭,万物皆消弭于眼底,无所眷恋。

他凉薄的唇轻启,“我若有朝一日,想与浮生远掌门为敌,必不会用陷害的法子,一剑可杀之的人不值得白费心神。”

果然,顾轻还是那个顾轻。

上邪不由地摇头一笑,谁说他变了,分明还是当年那个傲然于世间之物的白衣仙君。

众仙深知戊戌太上那逆天的实力,皆不敢再多言。

天帝轻瞥了瑞鹤仙一眼,那老东西立马跳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就……就算如此,控魂术这等邪帝才会使的妖术,为何会重现戊戌宫?”

“是啊,太上要给出解释才好。”

顾轻身侧跪着的那名高阶仙士,突然大义凛然地开口:“属下未完成太上嘱托,愿以死谢罪!”

说完,一掌挥向自己心脉,气绝身亡,“忠肝义胆”地来了个死无对证。

也并非无对证,至少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轻。

这出戏真是精彩,天帝适时朝殿外挥了挥手,“带上来。”

一阵沉重的铁链声响起,众人目光齐转向殿外,墨衣如夜的男子被一干仙将连踢带踹地押上了殿,“快点,别磨蹭!”

顾二三看清来人后,一瞬惊讶,“这不是那个……那个谁嘛!”

男子脸色惨白,走路摇摇晃晃,因背后有一道皮开肉绽的鞭伤竟深可见骨,从左肩蔓延而下,撕裂了整个后背,瞧着极为狰狞可怕,走过之处皆留下一滩血迹。

上邪见之,拳头不由握紧。

众仙家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这一看就是容仙君下的手,真是狠啊!”

“可不嘛,谁若被淬魂鞭抽上一下,皮开肉绽、疼到骨子里都算轻的,那是是魂魄受损的剧痛。”

顾二三不解,凑过去问道:“此话何意?”

“淬魂鞭,淬魂鞭,那一鞭下去伤得不至肉身,还有魂魄,肉身之损尚可恢复,魂魄之伤投胎百世皆会带着。”

顾二三细思极恐,浑身一阵哆嗦,不由喝了杯酒压压惊。

施仇一上殿,第一眼便从满座宾客中找到了上邪,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转瞬错开目光,看着帝位上的华止,笑意变得邪魅阴鸷,猖狂无比。

“跪下!”

就算没有仙将那一脚,施仇也疼得站不住。

顾轻眉头轻皱了一下,“天帝这是何意?”

华止:“送给太上的生辰礼,本帝命戊戌宫抓捕施仇千年都无果,便把人给太上送来了。”

众仙家一阵云里雾里的,不是在说控魂术一事吗?怎么扯到送礼了?

顾轻依旧一副岿然不动的架势,淡淡道:“如此多谢,来人收押。”

“慢着”,天帝开口阻拦,笑看着殿下狼狈不堪的施仇,“把你之前对本帝说的话,当着众仙的面再说一遍。”

施仇直接由跪改为大摇大摆地坐,像一滩烂泥般席地而坐,邪魅一笑,“说什么?”

天帝眼眸一暗,“自然是如实招来。”

施仇嗤鼻笑出了声,眼神变得格外阴鸷,“这可你说的。”

他环视在座令人作呕的众仙家,笑容更甚,“世人皆知控魂术乃邪帝所创,能操纵生灵之魂,供其驱使,行凶作恶,此术复杂诡异,极为难修,但不代表无人能修,尤其是作为仙界第一奇才的戊戌太上,所以……”

他直视华止,猖獗直言,“天帝希望我把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反正我看他也不顺眼,若是不从……”

话音未落,一条金光似电的长鞭从殿外袭来,直直抽到施仇身上,硬将那人掀倒在地,口吐鲜血,背上又多了一道狰狞入骨的鞭伤。

施仇任嘴角的血往下流,依旧抬头邪魅笑道:“若是不从,便即刻抽死我……华止啊华止,你是有多可笑!几千年了,还不了解我施仇是个怎样睚眦必报的小人,怪不得在上邪心里你永远比不过顾轻。”

天帝面上泰然自若,衣袖之下的手指几欲掐进金椅中,可见动怒。

长鞭再次袭来,这次直接缠住施仇的脖子,将人甩到柱子上,下手之重以至于临近席位上的仙家皆能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就见那脊骨寸断的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不住有鲜血溢出,但施仇像不知疼痛似的,笑容不减,眼中多了分轻蔑。

鞭子的主人缓步从殿外走入,年轻公子的模样,生得极为清秀,面容白皙,眼睛干净得像湾水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手握淬魂鞭的狠辣之人,倒像个无辜的少年郎。

但仔细看便会瞧出,那人隐藏在眼眸深处极重的戾气和寒意,面若冰霜,白衣翩翩,从头到脚的装扮像极了顾轻,即便他的武器是淬魂鞭,却还是固执地佩了把白剑。

他再次挥动淬魂鞭,第四鞭下去保证施仇再也笑不出来。

天帝却突然挥手示意他停下,对施仇浅笑道:“确实,论诛杀邪帝的功劳,本帝确实比不过顾轻,毕竟当年诛杀邪帝的穿心一剑是太上亲手刺的。”

顾轻的脸色终于变了,手中的玉杯无声捏裂在掌心,深深扎进肉里,血渐渐溢出,滴落在白净的衣袍上。

华止诛心道:“本帝记得当年论功排名,戊戌宫顾氏两位仙君居首位,其次便是浮生远的南掌门,和你这位昔日的施仇上仙!”

一旁席位上的南柏舟闻言面色骤变,竟比顾轻还要难看上几分,无意打翻了酒杯,洒了满衣袖,这位仙界最知书达理的君子难得失仪。

施仇眼神几番风雨变幻,最后都化为沉寂和嘴角一抹狂妄邪肆的笑,“华止,我是为了一己之私,忘恩负义地杀了她,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一个仙凡偷情生下的孽种、出身下贱的私生子,若不是上邪倾众神殿之力,力排众议助你,你何以平定这四海八荒,登上帝君之位?”

华止此生最听不得此言,一怒之下摔了酒杯。

那场三千年前的往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如鲠在喉,像一根毒刺,深深刺进肉里,最终却与骨血长在了一起。

众仙见状,齐齐惶恐下跪,“天帝息怒!”

上邪跟风随大流地跪在地上,高呼息怒,话说她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到底有啥值得他们吵的?

不得好死的明明是她,要息怒也是她息怒好嘛!

施仇瞧着众仙卑躬屈膝的嘴脸,扬天大笑,嘲讽道:“众神殿前万剑诛邪,碎其魂魄之时,怎不见诸位仙家如此诚惶诚恐?”

瑞鹤仙大吼道:“放肆,诛魔除邪乃是天道。”

施仇:“天道?你们只不过是怕她!时至今日谈之色变,在怕什么?怕想起她满身鲜血爬上三千长阶的模样,还是诛神阵中她抱着一具尸体撕心裂肺的哭声……试问诸君午夜梦回之时,可曾梦到故人归来啊?”

此问一发,在场的众仙家哪个不脸色大变,如临大敌,唯独仙君元城子自始至终未跪君王,闲静安然地饮酒,弯眉一笑。

多少年了,是该有人敢问这苍生一句了!

顾二三跪着也不安生,偷偷摸摸凑着上邪耳边,好奇道:“怎么听着这邪帝反倒不像个坏人?”

有冷汗直冒的仙家跪不住了,站起来呵斥道:“施仇,你少胡言乱语,邪帝纵有通天之能,也已身死三千年,形神俱消,渣都不剩了!”

施仇不再理会这等墙头草,艰难地移动着脖子,看向华止,似笑非笑道:“你呢?可曾想过她?”

有一刹那,天帝冷冽千年的眼神松动了……

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阿止别怕,谁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踏入仙界,是那个肉嘟嘟、没他高的短腿小娃娃牵着他的手,穿过仙雾笼罩的华丽宫殿,无视众仙家异样的目光,一路领到了十万仙家趋之若鹜的众神殿。

从小到大,奶娃娃每次张牙舞爪地打架,都是怕华止委屈。

从小到大,奶娃娃多少次险些被门槛绊倒,又都是小华止抱着跨过的。

从总角之交的言笑晏晏,到风华少年的默契相投,再到恩断义绝后的势不两立。

终究,杀你,我居功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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