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萧毓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叶秋旻消失了。这只笑面虎,隔三差五就往外面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原来他在的时候,架火烧饭都是他的任务。练习凛然的那个中午他不在,是墨子喻掌的勺,差点没把萧毓晨齁死。好在现在有景柔替他的班,否则没等萧毓晨练成出关,就要先因为食物中毒而葬尸荒野了。
萧毓晨一边喝着景柔刚煮好的粥一边后怕地想着。
萧毓晨的修行进展到第十天,他已经学会了天地诀中的四招——凛然、天寒、血祭和七破。墨子喻说今天要教他第五式,轮回。
这轮回是天地诀中唯一一招用来防守的招式,也是天地诀的第一道坎儿。当初芷轩学轮回的时候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一招却是他用的最熟练的一招。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墨子喻教芷轩轮回的时候只教会他怎样消磨他人的剑气,可芷轩却在此基础之上自创反轮回,不仅可以吸收他人的剑气,还可以将其化为己用,堪称一绝。
墨子喻把景柔做的粥喝得一滴也不剩,用来盛粥的木碗好像不用再洗似的干净,然后他把碗筷收拾好,笑容可掬地望着景柔问道:“景柔姑娘,你会做鱼吗?”
景柔为难地皱了皱眉道:“额……鱼汤可以吗?”这里既没不粘锅又没煤气灶,你想吃煎炒烹炸的我也做不了啊!
“可以可以,老朽突然想吃鱼了。晨儿,你去河里抓两条来吧。”墨子喻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啥?”萧毓晨正在仰脖向嘴里扒拉最后一粒米,听到墨子喻的话差点没一口气呛到,他愤然放下饭碗道:“师父你明明说要教我轮回的,怎么能因为想吃鱼就把修行扔在一边儿呢?”
“嗯……抓鱼也是一种修行啊,不会抓鱼的人是学不会轮回的。”墨子喻继续捋胡子。
此处也顾不得是确有其事还是墨子喻为了一饱口福而胡搅蛮缠,萧毓晨只好挽起裤腿下了河。这河就打茅草屋门前流过,和门口的湖连成一片,流水潺潺,风光无限。萧毓晨望着水中色彩斑斓,悠游自在的鲤鱼,不服气地瘪了瘪嘴。也罢,反正鱼汤也有自己的一份,不就是抓条鱼么?我可是会天地诀的人!
想到这里,他反而来了兴致,于是屏住气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一条鱼的动向,然后看准时机,迅速出手。只听“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眨眼的功夫萧毓晨的手肘上膝盖上就已经湿漉漉的了。可是他的手上却空空如也,别说是鱼,就连条水藻也没抓上来。
别看那几条鲤鱼没事儿时像阔太太似的,结着伴东逛逛西瞅瞅旁若无人。可真要是有人来抓它们了,一个个就像尾巴上装了火箭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萧毓晨赶猪似的对这群七彩锦鲤围追堵截,只换来它们从成群结队变成四散奔逃的结局。好不容易摸到一条,结果还没等捞起来就被它从手掌里滑了出去。于是乎在一阵手忙脚乱之中,半个上午就这样蒸发掉了。
墨子喻看萧毓晨抓鱼如同看戏,这孩子要说他聪明可也是,仅用了十天就学会了天地诀中的四式;但说他笨也得承认,抓鱼时乱捞一气,丝毫不得要领。墨子喻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最后还是忍不住亲自示范一番。
“这鱼在水里,要看清鱼的动向就要先看清水的动向,要抓鱼就要先抓水。”墨子喻说着朝冰凉的河水俯下身子,将两只手臂浸没在水里,左臂绕顺,右臂摆逆,以手肘为圆心,左右开弓画起了半圆。水纹一层层缱绻弥散开去,如同一串串古老的符号暗示着流年如斯而逝,又像是诉不尽道不明的离愁别绪,以波的形式发射,传递,接收,再消失。萧毓晨在岸边看花了眼,竟觉得好像整条河里的鱼都在朝墨子鱼的方向聚拢。不是墨子喻在追着鱼,而是鱼儿们主动来找墨子喻。
“天哪,你看那些鱼儿们是不是都在往这边游?”景柔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水中的老人,那俯身的姿态就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低下头在神明的耳边祈祷。
萧毓晨原以为那些都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景柔所见也是这般叫人匪夷所思的景象。墨子喻一动也没动,仅仅是站在原地,用双臂在水中画弧,为何能让鱼儿们自动投怀送抱?
萧毓晨皱了皱眉,看得更仔细些,发现墨子喻画弧的方向不是一成不变的,准确的说,是每一道圆弧的半径都不相同,每一次手臂摆拂的力道都在变化。从墨子喻身边扩散出去的水纹时疏时密,流散的速度时快时缓,萧毓晨心底浮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他觉得,墨子喻就像是在给这条河以及河里所有的鲤鱼催眠!
很快,墨子喻周围就聚集了一大帮鲤鱼,它们的嘴朝着墨子喻的双臂和他没在水里的小腿张张合合,它们的鳍浮在河水里犹如飘行在虚空之中。然后,墨子喻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紧接着他再画弧时,每一次出手都会握住一条鱼的鱼腹,然后手臂轻轻一扬,便将彩鲤一条接一条地抛至岸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岸边的鲤鱼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墨子喻这才停下手来,扶着后腰走上了岸。